常松待在賭場,周圍的喧鬧、爭執似乎與他無關。

他的目光飄忽,眼神渙散,時而瞟過那因為輸了太多錢,輸了妻子,輸了孩子,輸了一切而在愧疚的中年男人。

“記得,回家去就把你妻子送過來。”

“我的兒子,我……”

“少囉唆。”賭場的管理人眼神兇狠,“快點,你應該不想進那間屋子。”

身穿黑色束身服的肌肉男指著像是雜貨間的大門。

那間屋子,是專門處理輸了錢賴賬的傢伙,裡面的兩張破舊長條桌上面,擺滿了各種折磨人的刑具。

常鬆緩慢靠近男人,看著哭泣、擦淚的男人低聲道:“你不想把你的妻子送到窯子對吧,也不想你的孩子成為……”

常松的話還沒有說完,男子便打斷了他的話,忙不迭道:“我不想……我不想。”

他恐懼、他後悔,因為即將失去幸福美滿的家庭而感到後悔。

他不明白自已為什麼會來這裡,他一向痛恨賭博,他悔恨不已。

他明明是一個顧家的男人,有可愛的兒子,漂亮的妻子,美滿的家庭。

“我……我不想……你們殺了我吧。”

“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男人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顫抖哭著央求。

“別擔心,只要你答應幫我一件事,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常松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滿意道:“好啊,你跟我來,很快就會結束的。”

真是完美的靈魂,悲傷、悔恨,這種從雲端墜入泥濘,又被人拉起的情緒,簡直是最佳的祭品。

石室內,瀰漫著一股血腥味,男子吞嚥了一口唾沫。

漆黑的室內,隨著啪嗒一聲,亮起了一盞盞靈光燈。

裝置在石牆上的靈光燈下,是一塊血跡斑斑,打磨平整的石板,石板上面供奉著一尊石像,頭髮垂下,宛若瀑布,眼神詭異的石像。

石像的雙眼炯炯有神,就像是活過來一般,在眼窩中轉動的血色眼球嚇地男人大氣不敢喘。

“你要我……做……什麼?”男人脊背發涼,雙腳更是不自主打顫。

“跪下。”

常松的聲音虔誠而真摯。

“偉大的月神,無所不能的主。”

“您是生命的掌控者,您是締造者。”

“我是您最忠誠的教徒,我將獻祭上最為純粹的靈魂與情緒,祈求您的庇護。”

“懇求您收下,祈求您能賜下不朽的力量。”

……

虔誠而真摯的古語迴盪在石室內。

靈光燈的光線變得氤氳了起來,石室內升起了淡淡的薄霧。

血氣蔓延,跪在石像前的常鬆緩緩起身,從袖口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對準了男子的額頭、胸腔、四肢,依次劃出一個個特殊的圖案。

男子目光呆滯,劃過的地方鮮血淋淋,沒有外撒而出,就在劃出的符號中流淌,逐漸填滿劃痕。

啪。

跪著的中年男人倒地,頭著地磕了下去。

他撕開自已的胸腔,依次將自已的五臟掏出,放在血跡斑斑地石臺上。

做完一切之後,中年男子並沒有立即死亡,而是起身,拉攏著衣服,像是一個正常人般緩緩走出賭場。

剛走出賭場大門,他便直勾勾朝著外面走去,先是去了東街,然後是西街,最後回到東街,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屋內,燭光映照著兩道身影。

“等爹爹回來就能開飯了。”

桌子上是涼了又熱的飯菜,女子略顯擔憂地望著外面。

孟浩緩緩走近,伸手探了探鼻息,他的手腳變得麻木。

他不敢面對屋內的兩人,鼻尖泛紅,視線逐漸模糊。

隱去真正面目的公孫繼業同樣一言不發,咬了咬嘴唇,最終才對隱藏在暗處的屬下吩咐道:“好好安撫家屬,通知巡查司,以及各街的值夜小隊做好防護措施,避免傷及普通百姓。”

孟浩眼中兇光畢露:“什麼時候動手?”

公孫繼業詫異地望著孟浩:“這事情應該由巡查司解決……我們就遠遠看著就行。”

“我想親自加入。”

公孫繼業還想繼續勸誡,畢竟孟浩可是儋州孟家的唯一繼承人,萬一出了什麼事?公孫繼業也不好交代,但看到孟浩如此堅定的目光,公孫繼業默許了孟浩的參與。

後面有人看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公孫繼業暗道。

公孫繼業取出飛梭,帶著孟浩返回北街那條貧困的巷子中。

孟浩窺探四周,安靜地不像話。

無數臉戴金色面具的巡查司在屋簷上,在巷子中,在黑夜中迅速穿梭。

一根根玉柱組成了一個籠罩北街的大陣。

百姓們迅速被大陣引導,紛紛回到家中,關閉門窗。

被登入在冊的散修們紛紛駐足,巡查司的人會迅速核對身份玉牌,隨後逐一放出大陣。

賭場中的石室內,常松目光平靜如水,望著如潮水般匯聚而來的巡查司人手,他熟稔地取出一瓶黑色,濃稠,腥味極重的血液來。

像漿糊的血液流淌速度極快,在石像下,形成特殊的法陣。

一抹緋紅過後,石室內只剩下一個普通的石像,毫無特殊,眼睛不再轉動,不再血紅。頂多算是一個手藝精湛的老石匠雕刻的藝術品。

“怎麼辦?我們暴露了……快去稟告護法大人。”

眾人推開石室大門,裡面空無一人,只在地板上留下一句話,殺人奉獻我主,你們的靈魂將獻祭我主,成為不朽……

眾人目光灼灼,視死如歸。

“死亡不是終點,而是開始。”

“我們是最虔誠的教徒,奉獻我主,將得到不朽。”

“尊敬的月神,在我們死後請收下我們剩餘的全部靈魂。”

轟隆,賭場的大陣頃刻間瓦解。

賭場老闆從儲物戒中取出一黑色瓷瓶。

嘩啦啦。

血水順著瓶口,一倒出就化為了一條條細如髮絲的血線。

血線沒入普通的教徒額頭,普通教徒瞬間變得狂暴、要不是賭場場主控制著,普通教徒恐怕早已經失去了理智。

‘神血’會放大普通教徒的慾望、貪婪,無限的放大,最終他們會淪為只知殺戮的惡魔,不過對應的身體強度,力量、爆發、敏捷……都會得到提升。

對於有修為的修士,修為低下的則是會淪為半瘋狀態,修為高且意志力強的,則是會變得易怒、嗜血、放大自身慾望……但至少還不會徹底迷失,而且修為高的會對低修為的教徒,或普通教徒有著天然的控制,他們就像是天生的領袖。

場主的脖子青筋暴起,膀大腰圓的他此刻敏捷的就如同一隻獵豹,對著轟開大陣的巡查司修士飛撲而去。

孟浩攥緊手中緊握的刀柄,直面瘋狂或半瘋狂的教徒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