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著創業工作,沒時間和我結婚,也沒時間談戀愛就分了。”薛舒凡的語氣雖然風輕雲淡,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曉她沒放下過往。

薛大小姐和窮小子唐述白的戀愛,圈子裡大部人都有所耳聞。

裴青寂不知如何接話。

性格灑脫不等於能輕易放下感情,愛是身不由己的,只是不再往回看,也不再往回走。

薛舒凡和連厘對彼此的友情是真摯、惺惺相惜的,她們相似又極不同。連厘看事物太透,忠於自己,不會輕易被他人影響。薛舒凡從小被家人寵愛長大,後來與唐述白在一起,兩人共同渡過了許多艱苦的時期,互相依靠、互相鼓勵,是對方生命裡不可或缺的存在。

唐述白自主創業,生意沒起色前,是薛舒凡一直在支援他,他也體貼她的付出,給予她物質和精神上的回報。生意變好,他由於工作忙碌,約會一次次遲到,甚至連約好一塊去挪威也放她鴿子。

無數次的期待撲空變成了失望,薛奶奶去世時,在薛舒凡最需要唐述白的時候,他也不在身邊,於是她就提了分手。

如果忽略分手第二天,天空電閃雷鳴,唐述白從外地趕回來,高大的身軀被暴雨淋溼,風塵僕僕的狼狽樣。

他們勉強算是和平分手。

唐述白的公司去年登陸港股市場,如今,他是科技圈風頭正盛的新貴人物。

薛舒凡即使心底忘不掉,但這兩年也成長了,大機率是受了連厘的影響,被師妹強行推著往前走。她現在生活得挺好,不是在研究所做實驗,就是到處玩樂,享受人生。

不過,連厘常說她是在慢性自殺,哪有人享受人生的方式是喝得爛醉如泥啊。

師妹那個小妮子嘴皮子利索,薛舒凡說不過她,只能開始戒酒,愛護自己的身體。

害。

人都是多面性的,一面爽利開朗,一面又傷春悲秋。

薛舒凡搖搖頭。

裴青寂面容清峻嚴整,沒再詢問她和唐述白的往事。

主廚推著餐車進包廂,佈菜斟茶,簡潔介紹了菜品特色和最佳食用方法,遂彎腰恭敬離開。

薛舒凡和裴青寂熟悉,閒聊了些工作和生活,譬如週末雙方家長到酒樓一塊見面吃個飯,以及她對婚房和未來丈夫的要求。

“沒什麼要求。”薛舒凡說,“我們兩個那麼熟了,要真有問題,抓大放小就行。”

“對了,別養貓。厘厘貓毛過敏,養了貓,她就沒辦法上門做客了。”

裴青寂一一記住:“明白。”

用完晚餐,裴青寂送薛舒凡回家。薛舒凡工作忙的時候都住在研究所的公寓裡,鮮少回舅媽家住。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薛舒凡解安全帶下車,發現裴青寂也下車了。

她看向他。

“我們領證。”裴青寂雙目凝視著她,溫沉開口,“你就當做是一次試婚,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薛舒凡問:“我看起來很有心理負擔嗎?”

裴青寂柔和淺笑:“你忘記你考慮跟我結婚,考慮了很長時間嗎?”

薛舒凡也朗笑:“考慮長不等於心理負擔重。”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薛舒凡邁起腳步,朝裴青寂走近。

止步的瞬間,她的高跟鞋鞋尖抵住他的皮鞋鞋尖,如同兩隻碰撞交接的船帆。

薛舒凡伸手扯住裴青寂的領帶,在他的注視下,仰起下巴,唇瓣不輕不重地覆在他的嘴唇。

比起不久前他淺嘗輒止的生澀吻,她顯然更熟練,十分乾脆地撬開,撩纏接吻。

很短暫的吻,連半分鐘都沒到。

裴青寂的心臟卻抑制不住地顫動,表面溫雅穩重,內裡一片空白。

“週末見家長的事情就辛苦裴總了。”薛舒凡習慣性舔了下唇,不知是太久沒接吻,還是其他原因,與好朋友接吻沒有想象中難以接受。

“搬家的事情,等我忙完到時候聯絡你。”

薛舒凡同裴青寂道完晚安,瀟灑轉身走進公寓樓。

紛繁交錯的樹影遮蔽了橘黃色的路燈,朦朧的光與聲一點點滲進裴青寂眼裡。

他站在車前,目不轉睛盯著薛舒凡高挑纖細的身形,眸色晦澀難明。

那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兜兜轉轉,如今又回到了他面前。

一想到過去那些很美好很美好的瞬間,即將在未來複現,裴青寂就感覺自己似乎回到十幾歲的青澀樣,不像如今掌控中泰銀行的穩重總裁。

年少的裴青寂認為不被愛也沒關係,學會愛自己想愛的人就行。

如果他們兩個只有一個人能被愛,那麼他希望那個人是她。

他渴望,他能擁有愛她的權利。

更祈求,她能擁有很多很多的愛。

後半夜下了一場雨。

薛舒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下床,將藏在衣櫃裡的箱子取出來。

箱子最底下壓著兩張相片。

照片上是明媚陽光的少年少女,兩人手挽著手,笑容燦爛看著鏡頭。

薛舒凡注視著照片,良久,拉開抽屜,拿出打火機——打火機是裴青寂之前送她回家不小心遺留下來的。

她走到陽臺的綠植盤栽前,擦開打火機,將最後一張照片燒掉。

雨勢愈來愈猛烈,地面上騰起白霧,卻無法澆滅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燒成灰的照片無法再復原。

薛舒凡燒完照片,重新躺回床上,沒多久便陷入了熟睡。

接下來的一個月,除了第一個星期的週末跟裴青寂見家長吃飯外,薛舒凡都在研究院做實驗。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快,轉眼到了搬家這天。

薛舒凡經常和科考團隊到世界各處做研究,出行裝置多,幾乎佔了她行李的一半。

裴青寂看了沒說什麼,每件事都徵詢她的意見,做足了紳士風度,卻又不客套陌生。

薛舒凡熟悉柏悅華府的別墅佈局,沒四處走動,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優雅品茶。新鮮一批的大紅袍,口感挺好。

裴青寂說:“老婆,二樓有兩間書房,你看你喜歡哪一間。”

薛舒凡聞言,愣了下。

幾秒後,反應過來他是在喊自己,揚眉笑道:“都行,左邊那間好了。”

故意停頓一下,“老公。”

從知心交心的好朋友轉至朝暮相伴的佳偶,其實也沒那麼難。

她談過戀愛,不是某位清心寡慾的師妹。

薛舒凡進入裴太太的角色,裴青寂沒有衝昏頭。他很清楚,通往她心裡的路,道阻且長。

水滴石穿,微小的石頭縫能開出絢麗的花朵。

有朝一日,熱帶雨林也會在溫室效應裡打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