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纖瘦的手指帶著點顫意,小心翼翼地從他的額角、眉頭、眼睛、鼻樑,一直摸到嘴唇,像是得了什麼有趣的玩具,愛不釋手地甚至在唇瓣上揉了揉。
沈慕煙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出聲打斷他,但藉著月色,他清晰地看到對方臉上好奇而專注的神色,顯得那麼無辜。
好奇什麼呢?
沈慕煙想:罷了,倒不好叫他尷尬。過段時間等自已內力恢復了就想法子給他治眼,能看見估計就不會好奇了吧。
可臉皮頭一次被人這樣曖昧觸碰,不免頭皮發麻。
他的手指生理性地蜷縮了起來。這般作為,和愛撫無異,作為一個正常男人,不由自主地就起了身體反應。
沈慕煙臉皮一熱,僵在了那裡。
他“沉睡不醒”的狀態誘得楚元麟更加大膽,甚至往下摸向了飽滿的喉結。
溫柔,但癢意更甚。
沈慕煙艱難地嚥下了口水。
感受到滑動的人嚇得立馬縮回了手。等了一會兒見對方沒有反應,才慌里慌張地摸回了房間。
而受害者已然熱出了一身汗。
這小瞎子……
沈慕煙坐起身,握拳抵住額頭。無聲嘆了口氣。
那啥一直消不下去,他又沒有自瀆的習慣,只好端坐著練習族內的內功心法。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把這一夜混過去了。
白日在店裡的時候,沈慕煙幾次明目張膽地觀察楚元麟,想從他的神情看出些端倪,沒想到這人像是全然忘記了,格外沉得住氣,神情溫潤如舊,似乎昨晚害得自已夜不能眠的人不是他。
他捏了捏眉心,低低嘁了聲,無奈地笑了。
小孩子而已,原諒他一次。
一次的隱而不發有時候並不會讓人收斂,楚元麟在這晚夜深人靜後又變本加厲摸了過來。
沈慕煙前一晚沒睡好,本想早睡,誰知到了半夜小瞎子又搗亂。
小心翼翼無比虔誠,五官摸了個遍,做的是採花賊的勾當,臉上的神情卻像個溫柔良人。
沈慕煙頓時啞了火。在對方離開後,又練了一晚上的功。
第三晚,依舊如此。
沈慕煙撐著沒睡,從他出房門就知道。也不知每天晚上等到半夜累不累。
只是這次,楚元麟摸夠了,在他身邊坐了好久。久到沈慕煙懷疑他都快入定了。
他乾脆閉上眼睡覺不理他。左右等下他就會回去了。
過了會兒,想象中的腳步聲沒有傳來,淺淺的呼吸卻在耳畔越來越近。噴灑在臉側,把這邊的肌膚燻得溫熱灼人。
接著,讓人猝不及防地,兩人之間僅存的距離瞬間消失,楚元麟溼潤微涼的唇忽然印上他的臉頰,帶著滿心交付的虔誠姿態,像蹁躚的蝴蝶偶然停留花蕊,柔軟又純潔,甜蜜而悸動。
這個吻短得彷彿鏡花水月,又長得好像電影慢幀,只有臉側殘留的觸感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的。
沈慕煙睜開了眼睛,睡意全無。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人。
只見做了壞事的人全然沒有做壞事的慌亂,反而在得償所願後笑了笑。
瞎子因為無法看見自已臉上的表情,所以很多人控制得並不好,楚元麟雖是各中高手,但情緒波動的時候,還是輕易就能讓人發現破綻。
此刻的楚元麟,臉上變幻著欣喜,渴望,眷戀,欲求,憂慮,種種複雜情緒交雜在一起,叫沈慕煙不得不為之心驚肉跳。
那樣的神情他並不陌生。相反,正因為熟悉,他才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這小瞎子,居然對自已起了這等心思。
如此棘手。
等他悄無聲息地離開,沈慕煙坐起身,伸手將床尾處的窗戶開啟透氣,才在剛剛的震驚中緩過來。
此時朗月高照,夜色如水。清光潑入屋內,將挺拔俊逸的青年勾勒出如夢似幻的輪廓,美得好像一座憐憫眾生又無慾無求的尊神。
他陷入了沉思。
想他少年時在江湖遊歷,身份和能力使然,見過太多仰慕、愛戀的目光。男男女女,不一而足。
可他三十多年來對情之一事一直非常淡漠。
一來他懶,維繫一段戀情比友情所需要的精力多多了,乾脆把仰慕者變成朋友,四海之內皆兄弟。他當年做得還是挺成功的。
二來,他沒有一見鍾情的基礎。論色相,自已可比遇到過的多數人都要美貌,欣賞別人還不如攬鏡自賞。
於是,加上第一條原因,他既不會見色起意,又懶得與人培養感情。可不就成孤家寡人了。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有爹孃珠玉在前,好像跟誰在一起都差點意思。
對方已然越界,照理說他該立馬不動聲色地疏遠,保持一個朋友的“度”,可楚元麟不同。
他不僅是自已的間接債主,還心思敏感自卑,處理得不好就是恩將仇報了。
沈慕煙心想:頭疼。
他反思自已對小瞎子的舉動,並沒有好到過界的地步。他本來就是馮老太帶回來照顧他的,小瞎子和自已弟妹一般的年紀又有眼疾,他生了一些憐惜而已。
可楚元麟是怎麼回事?他都看不見自已這張臉,自然不存在見色起意,而且他在此異世,既無身份地位又無錢財房產,為何會突然……
沈慕煙曾經救助過無數病人,知道人在大病或者瀕死之際,會緊緊抓住這唯一會救他的浮木,把這種依賴錯認為深刻的愛意。
也許楚元麟就是如此,長久孤獨,突然有一個人對他好,就產生了這樣的效應。
將來把他的眼盲治好,見過更多的人事、風景,或許就不會再有這樣的錯覺了。
沈慕煙自我分析一番,他雖然對楚元麟觀感不錯,可正如他不知自已是如何來到此處一樣,他也不知會不會隨時回去。
當然,如果能回去,他還是想回到大月。
此地雖好,他的家、他的親人還在那裡。
從始至終,他沒有在此處與人生情的打算。
沈慕煙看著那緊閉的臥室門,深深嘆了口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唯一該做的就是順應天命幫他治好眼睛。之後退回友人的位置。
即便將來要離別,也不至於太過傷情。
沈慕煙盤起腿,輕車熟路地運轉經脈氣血。至今,他已恢復了一成內力。往後就會越來越快了。
第二天六點,馮老太準時醒來,到客廳喝水的時候,發現沈慕煙雙目緊閉在打坐,嚇了一跳。
“你幹嘛呢你!”
不是在練什麼邪教功夫吧!
沈慕煙練功被打岔,差點氣血逆流。本來差一口氣就能恢復兩成了,現在前功盡棄,臉黑了又黑。
馮老太瞪眼:“幹嘛!”臉這麼臭,看著更像不良行為了,嚇人。
沈慕煙心道:這小的半夜打擾我,老的早上打擾我,要是在大月,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
“睡不著,在想事情。”
馮老太狐疑:“你啥都不記得,你想什麼?”
“我想起來我家從前好像有隻貓,沒事總是半夜跑到我床上,又摸又舔,擾人清夢,真是討厭得緊。”
馮老太沒注意他用的動詞,放下心來,“那看來你記憶在恢復啊,你都想起貓了,還沒有想起你的父母嗎?”
沈慕煙:“沒有。也許這隻貓比較特別吧。”
馮老太翻了個白眼,想說沒準你是個孤兒。後來又想不能打擊這孩子,小沈是個好的。
於是順口道:“那你肯定不是討厭這隻貓,肯定特別喜歡呢。”
沈慕煙:“……”
“小沈,你早飯想吃什麼?”馮老太一邊往衛生間走,一邊說。
沈慕煙沒成想今天可以點菜。
這馮老太除了第一頓給他買過雜糧煎餅後就再沒買過。最近早餐頓頓白粥小菜雞蛋餅。 他有點想了。
“雜糧煎餅。”
馮老太的聲音被衛生間推拉門的聲音淹沒,“成,攤雞蛋餅。”
沈慕煙:“……”
沒多久楚元麟也起來了,跟沈慕煙滿臉鬱色不同,他除了眼下有點青黑,精神卻很飽滿,甚至可算得上神采奕奕。
沈慕煙:“……”佔了他便宜就這麼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