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光

第四章晨光

十一月十二日，蘇荷在農場門口掛著的日曆上，看到上面打了一個紅圈。

應該是前面這一家子還沒出事故的之前畫上的，只是不知道是昨天，還是更久的以前。

“嘿，他們都快到門口了，你可上點心吧，還看日期呢。”瑩飄在一旁的空中，伸手扯了扯蘇荷的衣服，“沒人給你上墳的別看啦。”

“吼！”蘇荷不滿得出聲，姐姐您看您說得這，像話嗎這。

農場外塵土飛揚，四個逃亡者漸漸靠近，蘇荷看清了他們的面貌，兩個提著棒球棍和消防斧的男人，和一個揹著包裹的女人。

一行人慌張得往農場方向逃著。

在這樣一片空地上，四周都帶著鐵絲網的房屋，簡直就是救贖，是上天給的活路。

蘇荷遠遠得就能從眾人的眼裡看到希望。

但蘇荷的目光落在男人手裡，那泛著寒光的消防斧上面，只覺得那是來自地獄的呼喚。

他不覺得眾人會和他一塊兒躲在一個避難所裡，他們進到這裡面的第一件事。

蘇荷覺得那個男人就會劈了他。

不管是餐桌上殘存的碎肉渣，還是冰冷的肌膚，都在提醒著他，自己已經不再是人類。

蘇荷倒是覺得自己算得上是個善良的喪屍，可別人未必會這樣想。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準則，蘇荷趕忙將柵欄上的大門鎖鏈緊了又緊。

一小會兒的功夫，四人已經臨近農場外圍，蘇荷當然不敢大搖大擺的杵在門口。

鬼知道這時候還存活的人類，會不會突然掏出一把槍，大吼一聲：大人！時代變了，然後一槍打在他的腦袋上。

蘇荷正在房間裡，透過窗戶的百葉窗往瞭解外面的情況。

自從昨天加點後，他的聽力、視力等器官功能都得到了加強，就算躲在屋裡，也能勉強聽到四人的談話。

而在更遠處，一大片奇形怪狀的喪屍隊伍，嘶吼著朝這邊撲來。

逃亡的四人在柵欄門口停下腳步，嘗試著推開鐵門。

可鐵門內部早已被蘇荷綁得死死的，三米多高的大門在四人的合力推拉下也紋絲未動。

眼看喪屍就要追上，隊伍裡唯一的女人已經蹲在地上尖叫著哭了起來。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一把將女人身上的包裹搶走，從裡面掏出一把碩大的虎口鉗，對著鐵柵欄就是一頓操作。

蘇荷在房間裡面一陣詫異。

“好好好，這麼整是吧。”

沒一會兒，柵欄上方被開出了一個小洞子，剛好夠一個人爬過。

四人依次爬過洞口，隨後喪屍趕到將農場圍了水洩不通。

一隻細長乾癟的喪屍，也跟在眾人的後面開始攀爬洞口，只是剛爬到一半。

“噗！”

男人抬起消防斧，手起刀落。那隻找到唯一入口的幸運兒，身體就這麼掛在了洞口，擋住了外面的喪屍。

滿是屍斑的頭顱，順著消防斧咕嚕咕嚕就滾到了眾人的腳下。

蘇荷在屋裡一看，心頓時就涼了半截。他已經想象到這個男人一斧頭劈在他腦袋上的場面。

相當不和諧。

“要不你找個機會跑？”瑩在一旁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吼!”蘇荷低聲回應瑩

“這都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了，讓我從喪屍堆裡擠出去，還不伸個脖子讓他們給我砍了。”蘇荷看著柵欄外一個勁湧動的喪屍群，膿血和臟器在推搡中灑落一地。

就算喪屍不會攻擊同類，他也不想從那裡擠出去。

“濟哥，你快來看看，這人死法有些問題啊。”四人中稍微年輕的小夥王望見裡昨天死在院子裡的花臂大佬三人。

都是腦袋上消失了碗口那麼大的血肉，切口平整，要是放在蘇荷前世，走近科學都得拍十來集。

那提斧頭的男人看了眼屍體，皺了皺眉，整個人瞬間緊繃了起來。

“有人在嗎，我們被喪屍追趕無奈之下進來避難，喪屍散了我們就離開。”那男人屋內說道。

蘇荷當然不可能回應他。

那男人問了兩次沒有得到回應，順了順手裡的斧子，警惕得往屋裡走來。

哦豁，要壞！

蘇荷心道不妙。看了看房間四周。

他選擇從後方的窗戶翻出去，剛好卡在男人走進來的一瞬間。

“濟哥怎麼樣？屋裡有人嗎？”其餘三人跟隨著男人的腳步走進屋裡，也沒有看到翻牆出屋的蘇荷。

“沒有，只有一具屍體，被砍死的。”

說得應該是蘇荷前身的父親。

蘇荷蹲在房簷下，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口，身體繃得筆直，生怕一個不小心弄出點風吹草動，今天就要整上一出分頭行動。

柵欄外的喪屍群還在不遺餘力的衝擊著鐵絲網，那隻掛在洞口，已經被梟首的喪屍被同類一點一點往裡推。

要是喪屍衝進來，沒準兒這些人還能有什麼怪招兒。那女人身上的包裹，看起來可不僅僅是裝了一把虎口鉗那麼簡單。

洞口處的沒了頭的喪屍已經被推進了院子，新的幸運兒也開始扒拉著洞口往裡進。

蘇荷再三猶豫，想要動作卻又三番兩次縮回身形。

正值濟哥四人組已經把房間翻了個遍，準備回來堵上洞口之際。

蘇荷咬咬牙，把心一橫，向著大門衝了過去。

“別！住手”那個手持巨斧的濟哥看見蘇荷扒在了鐵門的鎖鏈上，臉上瞬間浮現出驚恐，其餘三人也大驚失色，紛紛向蘇荷吼道。

蘇荷顧不上許多，三兩下把鎖鏈解開。

這可是你們讓我別住手的哈。

隨後門外本就推湧的喪屍，一股腦的衝了進來，絲毫沒在意開了門之後站在一旁的蘇荷。

“客官，裡面請，打尖兒呢還是住店啊，都可以都可以，就是能不能把路給我讓讓。”

濟哥四人眼看喪屍已經衝了進來，急忙又進到屋子，將大門關了起來。

可惜用處不大。喪屍們順著各屋的窗戶往裡翻。

很快屋內就傳出了打鬥的聲音，喪屍的嘶吼和人類的慘叫此起彼伏。

這時蘇荷早已經出了柵欄躲到了遠處麥田裡。

他倒是沒覺著對不起這些人，這世界都這樣了，犧牲自己保全他人明顯是不划算的，尤其是保護的人還想劈了自己。

“砰”

屋裡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氣浪衝破了門窗的玻璃，掀起大片大片的塵土。

爆炸過後，屋裡再無聲響，就像是突然給世界按下了暫停鍵。無論是喪屍的嘶吼或打鬥的聲音，都消失了。

沒多久，屋內就開始燃起了大火，漆黑的濃煙很快就飄向了天際的紫色雲層。

瑩一路跟在蘇荷身邊，不管是翻窗逃跑，還是開啟大門，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直到這時，女孩兒才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蘇荷轉頭看了看瑩半透明的臉蛋兒，那上面滿是惋惜的神色。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也什麼沒說出來，只是低聲的嘶吼了一句。

“你說什麼？”瑩轉過頭問道。

“沒什麼。”蘇荷這會沒開口，而是直接在腦子裡摳字幕。

大火從中午一直燒到了晚上，紫色的光華再次代替陽光佔滿天空時，火終於滅了。

蘇荷帶著瑩又回到了農場裡，那裡除了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再無其他。

甚至已經分不出，那些屍體是濟哥四人，那些屍體又是喪屍。

蘇荷四處張望著，希望還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帶走，明顯這裡是待不了了。

這時，一根倒塌的房梁突然翻了開來，砸在地上掀起氣浪吹起大片灰燼。

蘇荷瞬間警惕起來，順手抄了根木棍，慢慢的靠近。

那是一具焦黑的屍體，是一隻喪屍，還是隻女喪屍。

因為她還挺著大肚子，看起來在變異前還懷著孕。喪屍蜷縮在房梁下，將肚子緊緊的護住，任由大火將背脊燒得焦黑。

可她不知道的是，人類變異過後，心臟就停止跳動了，哪來來的養分來供給胎兒。

蘇荷在自己房間的位置找了一圈，衣物什麼的都已經燒成了灰燼，想帶上些以後方便換洗也沒戲了。原本裱著那張全家福的相框，現在也只剩一地的碎玻璃。

還好他提前把照片帶在了身上。

隨後他又去了蘇玲玲房間的位置，衣物被單書本同樣也是一件不剩，翻找半天，只剩下那個掛在衣櫃裡的彩虹髮卡。

蘇荷從滿地的灰燼裡，掏出了那點點色彩，和全家福一塊兒收進兜裡。

“恭喜宿主完成成就：新生命。”

“成就描述：世界末日裡，誕生下第一個不可思議的生命。”

瑩昨天給到的面板突然跳了出來，面板上寫著兩行字行字。

什麼玩意兒？都死絕了哪有什麼新生命。

蘇荷轉頭看向瑩，這玩意兒別不是個傻的吧。

“進化點數加一，當前點數-1！”

“！！！”

“你聰明，你最聰明。”蘇荷當即眉開眼笑，這莫名其妙給的點數，就像是玩遊戲突然系統bug給了你一堆獎勵一樣。

這時，一旁房梁下，突然閃現出紫光，有節奏得悅動著，像是蘇荷進食的時候分解食物的光華。

蘇荷趕緊上前檢視。

還是那具女屍。紫色的光芒在她肚上閃爍，整個肚皮都被強光照得透明，依稀能看到裡面的胎兒。

紫色的紋路蔓延在胎兒的身上。

蘇荷和瑩看著眼前一幕，雙雙驚呆，那肚子裡的胎兒，居然在母體死亡的情況下，還在動作。

“別愣著！想想辦法！”瑩終是回過神來，大力的推了推蘇荷。

“啊？我？我連戀愛都沒談過，哪懂這些？”蘇荷面露難色，現場情況已經觸及到了他的知識盲區。

瑩沉思了幾秒，說道：“找把刀，給剖出來？”

“我沒做過啊，要不你來？”蘇荷趕緊跑到廚房位置，在灰燼裡翻找半天，找到一把餐刀遞給瑩。

“你是不是傻！你看我這半透明的身體像是能拿刀的樣子嗎？趕緊的大男人別磨磨唧唧！”瑩伸手在刀柄上拍了拍，半透明的手掌徑直穿透過去，同時還不忘給蘇荷翻了個白眼兒。

“哦哦，那......我試試，我試試”蘇荷將刀對準女屍的肚子，顫顫巍巍得遞進。

“別抖！本來能活都得讓給你捅死！”

蘇荷深吸一口氣，穩住了手臂，小心翼翼得將刀尖送到了女屍的肚子裡。

經過漫長的手術，胎兒終於被取了出來，而女屍的肚子上橫七豎八得全是刀口，已經見不到一塊兒完整的面板。

“以後你可學著點吧，人家一刀解決，你割了三十七刀。”瑩看著女屍，竟是有些不忍。

蘇荷沒搭理瑩，看著手上那小小的胎兒，是個女嬰。

女嬰身上紫色的紋路在慢慢消散，奇異的光輝也暗淡了下來，最終變得跟尋常嬰兒一樣。

蘇荷趕緊將衣服脫下來包裹住嬰兒，大火燃盡後的農場，還留有些餘溫。可誰又能在寒冬臘月，讓剛出生的嬰兒在野地裡吹風呢。

就算是這是喪屍的孩子。

蘇荷抱著嬰兒，在廢墟里蹲坐許久，對未來的日子充滿迷茫，現在莫名其妙得帶上了一個小拖油瓶。

另外還差一點進化點數沒有還進去，下次遇到這種事還不不知何時，這讓蘇荷有些急躁。

蘇荷沉默良久，終是站起身來，將懷中裹著嬰兒的衣服緊緊，轉身向著紫色巨石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幫這小女孩兒開啟自我意識？”瑩跟在蘇荷的身後，在半空中飄蕩。

“這都能做到？”蘇荷驚訝於瑩能能力如此繁多。

“我做不到，你的進化面板能做到。”

蘇荷趕緊在心裡呼叫面板，絲絲光點匯聚，在他眼前形成面板框架。

“給嬰兒開啟自我意識？”他嘗試在心裡給面板下達命令。

“開啟自我意識，開啟物件，嬰兒。”

“開啟成功，消耗進化點數2，當前剩餘點數-3”

蘇荷頓時整個人都懵了，這玩意兒還消耗點數？

我剛賺了的一點啊，一來二去還倒差一點？

蘇荷轉頭看向瑩，準備討個說法。

“我困了，晚安”還沒等蘇荷開口，瑩的身體就破碎成了絲絲光線消失在夜裡。

蘇荷在消失的小女兒最後的表情裡，明明看到了一絲狡黠。

“哇......”懷裡的嬰兒也在面板顯示成功後，哭了起來，這是她誕生以來第一次發出聲音。

蘇荷一個十八歲的純情少男，哪裡知道該怎麼哄小孩，只得低聲對著嬰兒嘶吼，卻只能引得嬰兒更大的哭聲。

“我也不知道你爸爸媽媽叫什麼，以後跟著我，就跟我姓吧。”蘇荷抬頭，望向天邊。

清晨的第一束光已經從遠處的山峰旁撒向地面。

“就叫蘇小晨吧，晨光的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