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酥看著把龐信當驢騎的裴文敬,直咋舌。

一行人回到城內後,此時尚未到關閉城門的時候。

城內燈火輝煌,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販們站在攤前吆喝,酒樓茶肆客滿為患。

與城外黑天摸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路過一處酒樓時,季寒酥瞥見一抹略有些熟悉的背影。

可惜,那背影轉瞬即逝。

他只當是自己在哪兒見過,並沒有放在心上。

到了地方,便各自回各自府中。

謝景昀身體不適,季寒酥抱著他回到臥房,謝懷風正站在院子裡等他們。

“哎喲!我的兩位祖宗喲,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急死奴才了!”

“蘇公公可有燒好熱水?謝朝得沐浴!”

“早就備著呢,侯爺直接去隔間!”

季寒酥抱著謝景昀去了隔間,蘇安伺候著沐浴。

當他看到謝景昀身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時,驚訝的捂住了嘴。

顫抖著說道:“王爺還病著,侯爺就不能剋制一下自己嗎?”

季寒酥對蘇安的埋怨,頗有些沒顏面。

連忙找藉口道:“你先給他洗洗,我去看看懷風!”

季寒酥走到院子裡,謝懷風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麼晚了還在這兒,可是有什麼事嗎?”

聽到季寒酥的聲音,謝懷風轉過身,看了他一眼。

抿著唇角,一言不發!

季寒酥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可是在這裡住的不習慣?”

“沒有!”

看那擰巴的樣子,季寒酥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過來坐會兒,你現在是大周攝政王和本侯的兒子,不用事事憂慮,有我們在呢!”

謝懷風走到石桌前,並沒有坐下,而是認真的看著季寒酥。

“你真的不介意他是男人嗎?”

謝懷風的話,讓季寒酥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什麼??”

“你真的不介意他是男人,不怕別人取笑嗎?”

這一次,季寒酥才終於翻過味兒來了。

輕笑一聲說道:“你可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把他那身傲骨撬開嗎??”

“你爹我不喜歡男人,只是我喜歡的人剛好是個男人而已!”

說著季寒酥向那邊看了一眼。

謝懷風看到他那溫吞的笑意時,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怔愣。

季寒酥收回視線,繼續道:“人這一輩子,會遇到許多的人,但能讓你一眼就記在心上的,少之又少!”

“等你以後遇到了,放心大膽的去愛一次,就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對於季寒酥的話,謝懷風一言不發。

沒人知道他內心沉靜如死水的心境,更不會有人在乎他的生與死。

季寒酥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嘆了口氣,站起身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人遇到事情,要有翻篇的能力,你現在每走的一步,都是你該走的!”

“不要總把自己困在過去裡,活的行屍走肉並不好!”

說完季寒酥拍了拍他的肩膀,“時間不早了,回去睡吧!”

謝懷風走後,季寒酥突然陰沉著臉,他剛才大意了,看到酒樓裡那人的背影。

以為是行人!

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人的背影,與謝懷風有幾分相似。

雖然個子差了些!

季寒酥想到這裡,望了一眼已經熄滅的燈,知道謝景昀睡了。

他悄聲走了出去。

此時夜已深,不久前還熱鬧非凡的長街,現在正三三兩兩的收著攤。

也不見有幾個人走在長街上。

季寒酥獨自一人,揹著雙手悠然的閒逛著。

但腳下的步伐,卻有些急促!

走到剛才路過的的那個酒樓,人家早已經打烊了。

看著緊閉的大門,季寒酥站在門口思索。

左右檢視了一眼,走到離酒樓最近的巷子裡,看了一眼沒人。

他才一腳蹬在牆上,借力向上一翻,幾個跳躍便到了酒樓的房頂。

他選了一個最偏僻的房間,從房簷上翻身入內。

幸好裡面是空的,沒人住!

他在裡面轉了一圈,摸黑挨個查探客房。

直到天快亮了,還是一無所獲。

於是他悄然回到最開始的那個房間裡,等待著天亮!

“我就不信,你有進不會有出的時候!”

他在那裡守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有在看到之前的那個身影。

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那夜天太黑了,他看走眼了?

於是等再次天亮後,他離開了酒樓。

離開時,他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可是回頭看,又什麼都沒有。

季寒酥一邊自我懷疑,一邊回了王府。

他回去後,謝景昀剛起床,看著滿臉疲憊的季寒酥。

“你這一天兩夜幹什麼去了?可有偷到什麼寶貝??”

季寒酥走過去,抱著他回道:“我們前天晚上回來,我看到有個人影與晏子修有幾分相似。”

“所以,我去檢視了一番,什麼也沒查到!”

說話間蘇安端著早飯過來了。

季寒酥一天兩夜都沒吃任何東西,此刻肚子裡撕心裂肺的絞痛,讓他臉色有些發白!

連忙去洗漱了一下,不等坐下,端起桌子上的粥,喝了一大碗,肚子裡那股子疼痛才緩解過來。

“坐下吃,你這狼吞虎嚥的,吃的肚子不舒服。”

謝景昀推著他坐到椅子上。

“有可能也是你看錯了,他來大周,還混跡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就不怕被人認出來嗎?”

季寒酥夾了一塊糖糕給謝景昀放到碗裡,點頭回道:“有可能是我看錯了,我把整個酒樓的房間挨個查了一遍。”

“還是什麼都沒查到,我諒他也不敢隻身來大周。”

謝景昀沒說什麼,只是吃著碗裡的糖糕,低頭思索著。

中午下了朝,陸之琛和龐信連家都沒回,穿著朝服便來王府了。

彼時,謝景昀和季寒酥正在用午飯。

不等謝景昀招呼,龐信便直接開口。

“下官與陸大人一下朝便來了,不知可否討的一頓飯吃?”

謝景昀開玩笑,“能讓兩位連朝服都來不及換,看來本王這裡的廚子,真有幾下子。”

“還是說聖上苛待二位月俸了?所以跑來告狀了?”

蘇安給添了兩副碗筷。

陸之琛眉頭緊蹙,趁著上菜的空當,說道:“今日早朝時,臣等接到朝暉公主自縊的訊息。”

剛說完小皇帝就沉著臉來了。

不等謝景昀開口,小皇帝就恨聲道:“朝暉公主今早在自己的寢宮上吊了,死了倒好,省去了麻煩。”

“但她的貼身婢女跑了,皇宮內院守衛森嚴,她竟然能跑了!”

謝景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思索著。

陸之琛直接道:“眼下最當緊的不是那婢女,而是恐怕那婢女會去通風報信,一旦讓燕國知道。”

“我們邊境的將士怕是又要死傷無數了。”

“所以,我們要趕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先下手為強!”

謝景昀沉吟片刻,直接吩咐龐信。

“立馬放出訊息,就說朝暉公主與人私奔時,被太后發現,畏罪自戕了。”

“一定要讓這訊息,鋪天蓋地傳到燕國。”

說完又轉過頭,對小皇帝說道:“皇帝現在立馬回宮,給燕國皇帝親筆寫一封信函。”

“就說,朝暉公主自覺年齡與聖上不相配,又不願傷及燕國至親,所以一時想不通,自縊了!”

小皇帝點頭,“朕這就回宮給燕國皇帝寫信函,派人送去。”

小皇帝剛要站起走,謝景昀又叫住了他。

“燕國既然有備而來,自然不會讓我們的書信傳出去,所以分開多寫幾封。”

小皇帝走後,陸之琛問謝景昀。

“攝政王為何不親自寫,這樣不是更有說服力?”

謝景昀搖頭,“皇帝始終是皇帝,本王就算能事事都攬著,也不能真的如此做。”

幾人正說話間,龐信急匆匆趕來。

“不好了,我們的訊息已經遲了一步,不知是誰放出的訊息,說朝暉公主是被聖上逼死的。”

謝景昀一聽,似乎早有預料,看著季寒酥輕笑了一聲。

“看來你那日看到的身影,果然不是看錯了。”

季寒酥一驚,“我都已經把酒樓挨個搜查過去了,他怎麼可能藏身……”

話沒說完他直接愣住了,既然他能一個一個的查,對方怎麼就不能一個一個的躲?

用力錘了一下桌子,恨聲道:“晏子修這隻王八,還真是奸滑!”

龐信和陸之琛不明所以得問道,“什麼看錯了?晏子修來大周了?”

他剛說完,謝懷風抱著百里長風進來了,一聽晏子修來大周的話。

整個人立馬面色蒼白,低垂了眉眼。

季寒酥連忙打混道:“他當我大周是什麼,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懷風,你怎麼把這小子抱來了?”

謝懷風恭敬的回道:“回父親的話,百里將軍剛回來又走了,所以把長風託付給我們,讓帶看幾日!”

“是嗎?抱過來我看看!”

謝懷風將百里長風抱到季寒酥面前,什麼也沒說,退了出去。

謝景昀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他在心裡思索著問題。

等謝懷風出去後,季寒酥才收起剛才的笑意。

“我們那日從城外回來,路過一家酒樓,我隨意掃了一眼,裡面有個人影,和晏子修很像。”

“後來我在回去搜查,卻什麼也沒搜到!”

陸之琛沉吟道:“難怪今天一早才發生的事,竟這麼快就到處都是風言風語了。”

龐信說,“不如我們現在封城,挨個往過去查,我就不信他能插翅而飛!”

謝景昀轉頭問季寒酥,“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你不是都想出來主意了嗎?我聽你的!”

龐信睜大眼睛看著打啞謎的二人,想問又不敢多嘴。

只好用眼神示意陸之琛,陸之琛看了一眼,同樣用眼神表示我怎麼會知道!

“將之前的訊息放出去後,在放一條訊息!”

龐信一直等著謝景昀的下文,可等了半天對方也沒有要說的意思。

不由得著急問道,“那另一條訊息是什麼?”

季寒酥看著沉默不語的謝景昀,握了握他的手。

“另一條訊息就說,我們打算給肅謙世子婚配,至於娶誰家女兒,暫時還沒有定下來!”

龐信有些猶疑,“王爺是打算利用肅謙世子,讓晏子修自己露出馬腳?”

“可給世子婚配,不至於讓對方跳腳吧!”

謝景昀也猶疑的看向季寒酥,他本來是打算讓龐信,去放一條肅謙世子的身世。

可季寒酥卻陰惻惻的笑道:“我敢保證,這條訊息一放出去,晏子修勢必會親自來探訊息。”

“到時候我們讓他有來無回!”

看到季寒酥如此信誓旦旦的樣子,謝景昀遲疑了片刻。

“就照定國侯的話去做,就算不能逼出來他,至少也能蓋過一些朝暉公主自縊的事。”

兩人走後,謝景昀靜靜地看著季寒酥。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季寒酥將百里長風遞給蘇安,讓他抱下去哄得睡覺去。

蘇安離開後,季寒酥拿起桌子上的筷子,給謝景昀夾了一塊酥魚。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這雙火眼金睛,我的確有件事沒告訴過你。”

“一方面怕傷了懷風的自尊,另一方面我覺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謝景昀聽後,挑了挑眉,“所以,你連我也瞞著不說??”

“晏子修強暴過懷風,我明知道用懷風牽制晏子修最好,可打從心裡還是覺得,只要事情沒有到了最壞的地步,就盡力保住他。”

“畢竟,懷風真的一旦落到晏子修手裡,能活下來的希望,估計少之又少!”

季寒酥的話,讓謝景昀再次沉默不語!

他怎麼也想不到,晏子修竟如此禽獸不如。

“看來晏子修對懷風的恨,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他從一開始對大周出手,或許就是為了讓我們把人帶出來!”

季寒酥不太明白,疑惑的問道:“不會吧!他就算從一開始想讓我們把人帶出來,至於大動干戈讓兩國交戰嗎?”

謝景昀嗤笑了一聲,“晏子修身為私生子,想要皇權就必須要先把水攪渾了才行。”

“而他之所以不敢自己帶懷風出滇南,我猜他肯定是被人掣肘了。”

“所以,他才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拐這一大圈來費心費力!”

季寒酥還是不明白。

謝景昀直接點破道,“懷風他是藥人,我猜晏子修身上必然有急需,懷風為他解的東西!”

“他自己沒有辦法解,所以只能靠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