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芊這一提醒,秦珂瞬時想起些事來:“兄嫂說的可是我大寧開朝時,傅太后和忠王殿下護漓陽王府舉家南下之事。”

蘇雲芊思忖著點了點頭:“當年漓陽王府在雲都的處境可比咱們窘迫多了,正是這二人領著陸家老幼遷離雲都,才有瞭如今的大寧。”

此事早已傳成一段佳話,秦珂自是清楚。

看著蘇雲芊,他含笑說道:“傅太后與忠王為大寧的基業的確是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勳,不過嫂夫人此次護兄長回錦陽,同樣叫人拍手叫絕,怕是謝二爺和那陳淑妃怎麼也摸不透咱們的行蹤。”

頓了頓,他饒有興致道:“不知這二人知曉了真相後會作何感想?”

“那可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

蘇雲芊望著江面出了會神:“我如今只盼著世子能夠早日醒來。”

到時,她也能專心去營救自己的父兄。

秦珂靠到船沿邊,想著太子,突然又問:“嫂夫人,咱們這一走,太子殿下該如何立足?只怕今日的事情陳淑妃得知,對太子的迫害只會步步緊逼。”

蘇雲芊反問他:“倘若沒有今日的事情,又或者咱們繼續留在京中,對太子又能有什麼幫助?”

這個問題直接將秦珂給問住了。

陛下年邁,太子和陳淑妃的角逐早已熾熱化,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

“京中的形勢不管是秦先生或是我,都扭轉不了什麼,至於太子”

想到離別時同陸成澤的對話,蘇雲芊神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雖說自己同他提的建議,並非上上之策,但對他目前的處境來說卻是最明智的,就看他如何選擇了。

或許等到謝靈醒來,他能夠比自己想出更好的主意,只是那不知道是多久以後的事。

收攏思緒,蘇雲芊沒再說話,領著兩個小傢伙回了船艙內。

賀御醫向船老大要了溫水,早已準備好了藥浴。

自打見過謝靈睜眼後,蘇雲芊對他的照料又小心了不少,除了洛兒、檸兒,幾乎不讓別人接近謝靈。

眼下尚未回錦陽,她仍得多些防備,在狹小的船室裡,她只讓洛兒、檸兒守在外面,自己親自為謝靈擦洗著身子。

濃郁的藥香味慢慢滲入口鼻中,讓蘇雲芊疲倦的身子也跟著放鬆了許多。

回想著這兩日的經歷入了神,忽然間像是感覺到水裡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動。

她俯首去看,只見自己擦洗謝靈手掌的一隻手,不知什麼時候已被他輕輕握住。

那雙狹長的桃花眼,正一閃一閃的安靜注視著自己,眼神中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色彩。

蘇雲芊嚇得一愣,與他短暫對視了片刻,頓時意識到哪裡不對勁,急得抽出手,訕訕的背過了身去。

“世子,你又又醒了?”

看著她嬌羞無比的樣子,謝靈沒好氣的在心頭笑了笑。

這小丫頭,整日裡在他耳邊嘮叨著要和離,怎還親自替他沐浴?府上也不是沒有僕人,莫不是故意想佔他便宜?

自己這身子怕是早已被她看得一乾二淨,她現在倒是知羞了。

“我發誓,我為世子沐浴時大多時候都是閉著眼的。”,蘇雲芊信誓旦旦道。

但也不排除偶爾好奇偷偷瞄了眼。

謝靈想要開口說話,可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舌頭不能隨心運動,自己如今在她面前已經夠窘迫了,他不希望讓這小丫頭看到自己更不堪的一面。

努力將胳膊抬了起來,把手裡的帕子慢慢放到浴桶邊上,用力指了指門外。

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水花的動靜,蘇雲芊偷偷回眸去看,見他視線正逐漸下移,落到那溼淋淋的帕子上。

蘇雲芊揣測不到他的意圖,只得重新轉回身,拿起帕子閉上眼睛,一邊繼續替他擦著身子一邊解釋:“世子再忍耐一會兒,我很快就替世子沐浴完。”

看著眼前變得扭捏的動作,謝靈這心裡頗感無奈。

自己是要她出去呀。

再想到和離之事,謝靈看她的眼神更加受傷。

蘇雲芊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緊張,甚至不敢再看他,沉默無聲的替他藥浴完,待得穿好衣物,叫了秦珂進來將人抱出去。

謝靈還不想叫別人發覺自己已經甦醒,重新保持著安睡狀態,在船艙內安置好後,心裡莫名有些擔心那小丫頭不敢再接近自己,只得選擇繼續閉目養神。

“世子。”

蘇雲芊在他耳邊輕喚了好幾聲,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動靜,才緩緩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世子還真是醒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她喃喃自語了聲,腦海裡突然想到他方才握自己手的情形,耳邊忽然有些發燙。

倒不知這人怎麼這麼快就恢復了知覺,雖然心裡高興,但還是感到有些好奇。

難不成真是沖喜加快了他的恢復速度?

照此下去,離他徹底恢復該是不遠了。

到那時,憑著謝靈的威望,從謝家拿到和離書,謝泊珩必是不敢再阻攔,待得再救回父兄,她們一家三口又可以在錦陽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想到此處,她便安心的睡了過去。

從水路南下,接連趕了半月的路程,一路順風順水的,並未遇到任何阻礙。

到達錦陽城時正是八月初,蘇雲芊帶著大家剛上岸,便差人打聽了侯府船隊的訊息,只聽說水上遭遇了劫匪,傷了些人,卻並未損失任何東西。

如此,她這心裡算是徹底安穩了下來。

帶著大家剛出錦陽碼頭,就有人等在了那處。

蘇雲芊四處張望著,忽聽謝霽的歡呼雀躍聲在耳邊響起:“小叔,小叔。”

見小傢伙咧著嘴不停向遠處揮手,蘇雲芊順眼望去,便見一道俊秀無比的少年跨步走了過來。

“霽兒。”

少年先是喚了聲謝霽,看向蘇雲芊時,眸中多了幾分莊重肅然:“小弟謝淮見過長嫂。”

“晏澄?”

蘇雲芊腦海裡對此人印象頗身,乃謝家四房的嫡長子,名淮字晏澄,幼時陪謝璟廷在書院唸書時倒是見過他好幾次。

那時他便是一副溫潤無比的模樣,沒想到時隔多年,他生得愈發俊俏出塵,飛眉入鬢,清雋疏朗的模樣,忍不住叫人想要多看一眼。

“嫂嫂一路辛苦。”

謝淮目光不經意與她對視一眼,卻又立刻低下頭去,恭敬無比的開口道:“餘管家他們已經回來了,晏澄差人清點過船上物品,除了傷了幾名護衛,其餘東西完好無損。”

謝霽興奮的突然插話:“小叔,你如何知曉我們和大伯母會從水路回來?”

謝淮淺淺一笑,嘴角兩邊隨即現出一對惹眼的梨渦:“你大伯母向來聰慧,自然知曉水路南下最為穩妥。”

“晏澄還是這般會洞察人心。”

蘇雲芊兀自感慨了句,連忙向他介紹了秦珂、賀御醫。

謝淮與兩人見禮後,立刻招呼小廝們將提前做好的一張輪椅推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