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發了一通火，心情反而格外舒暢。
回到家時，難得下廚做了幾道小菜，順便開了瓶白酒。
平常應酬把酒當水喝，許久沒有小酌一杯，都快忘了酒香原本的味道。
吃到一半，門鈴響了。
來得是卓星野。
唐念沒搭理，又回到餐桌繼續吃飯。
對方也很執拗，一會兒摁門鈴一會兒敲門，就是不肯離開。
唐念自顧自吃飯，一聲不響，靜得彷彿屋子裡沒人。
“我知道你在裡面。”卓星野高聲在門外喊。
唐念依然不出聲，愜意地給自已盛了一碗米飯。
“你不開，我就敲到你開為止。”
你要是樂意你就敲吧。
雙方都暗暗鉚足了勁兒，誰也不肯先退一步。
直到周圍的鄰居不堪其擾，紛紛找上門來。
其中一位心直口快的阿姨看著那發光的門縫，實在忍不住了：“姑娘，你就別裝不在家了，這光都漏出來了。我瞧你男朋友挺帥的，有什麼誤會就說清楚，分了怪可惜的。”
唐念：“……”
卓星野陰陽怪氣地幫腔：“阿姨，您再多說兩句。”
為了防止鄰居們半夜報警，唐念只好開門。
卓星野站在門外，一臉得逞的笑容，趾高氣昂的表情像是在說：看，是我贏了。
“你來找我，不會是來蹭飯的吧？”
唐念沒有心情嬉皮笑臉，轉身回到餐桌繼續吃飯。
“當然不是。”卓星野走到對面坐下。
“哦，那請問是？”唐念頭也不抬，並不好奇他來得目的。
“我們打個賭吧。”
“打賭……”唐念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跟你打賭？”
“你生氣無非就是覺得我學習態度不好，不讓我拍戲不就是覺得我演技不行。”卓星野說：“進修班進度過半，結束的時候會有個小考。如果我小考拿了前三，你就要聽我的，立刻幫我安排角色進組拍戲。對了，我喜歡古裝戲，其他沒要求。”
某些方面來說，唐念覺得自已挺虛偽的，明明很生氣卻不肯承認。
而卓星野錯得坦蕩，雖然認錯的態度讓人啼笑皆非。
“你還沒說，如果拿不到呢？”唐念說。
“拿不到，我以後都聽你的。不管你叫我做什麼，就算不讓我拍戲，繼續上一年課，我都沒有異議。”
這個賭挺狠的。
唐念說：“好，我和你賭。”
…………………………………………………
進修班小考那天，唐念去了。
這是她和卓星野吵架之後，第一次出現在學校。
出成績的時候，所有同期學員都嚇了一跳。因為平常看起來學習態度最差的卓星野，居然拿了第二。
卓星野得意洋洋地將成績單推到唐念面前：“你輸了，馬上安排我進組吧。”
唐念拿起成績單反覆研究了好幾遍，看似驚訝，實則內心一點不意外。
這段時間她雖然人沒到學校，但周老師和其他老師都會透過微信告知卓星野的近況。他能拿到這個成績，唐念並不意外。
“你不會沒安排吧。”卓星野目光鄙夷，“說話不算數。”
唐念沒說什麼，低頭從包裡拿出一份檔案。
正是《浣紗女》的劇本。
“《浣紗女》？”卓星野還沒反應過來，坐在他隔壁的少年先震驚了，“你經紀人也太厲害了吧，剛畢業就把你送進A+劇了。”
這少年也是個剛入行的演員，對圈裡的人脈瞭解不多。
“這劇很厲害嗎？”卓星野完全沒概念。
少年怯懦地盯了一眼自家經紀人的方向，小聲說：“就這麼說吧，我經紀人能拿到最好的劇也就B，就這還只能拿到四線以外的角色。你能在A+劇裡演男三……珍惜吧。”
卓星野轉頭盯著唐念：“這麼好的劇本真是給我的？”
唐念略感好笑：“不是你想拍戲嗎？”
“你不怕我演砸了？”
唐念一臉輕鬆：“男三而已，不用你扛收視率。”
“拿到這個角色，麻煩嗎？”其實卓星野想問的是，辛苦嗎？
麻煩？
唐念仔細回想了那天的場景，基本沒有曲折，也就和方回做東請資方吃了頓飯就順利敲定了女主。
至於這個男三角色嘛。
唐念微笑道：“不麻煩，你——是附送的。”
卓星野：“……”
身旁的少年聽了，默默流下羨慕的眼淚。
…………………………………………………
放學時，人頭攢動。
講臺上，過道上，都擠滿了社交的經紀人。
方回逆行而上，艱難地穿過人群，終於摸到教室。
都不需要費心找，在人群中一眼發現了唐念。
她和卓星野兩個人坐在講臺下，與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你怎麼來了？”卓星野抬頭時正好看見方迴向這個方向走來。
方回沒理他，偏頭看向唐念，臉上滿是笑容：“唐總，怎麼不去社交？”
唐念淡然道：“不喜歡湊熱鬧。”
“不愛湊熱鬧，那吃飯去不去？”方回已經來到跟前，沒正形地往桌子上坐。
“你怎麼來了？”唐念抬眸看他。
“我在學校旁邊談生意，路過時看到了老陳的車，就猜到你在這兒。”方回敲敲桌子，“老陳已經被我轟走了，現在小方為您服務。”
唐念淺淺回了個白眼，轉頭問卓星野：“方總請吃飯，你去嗎？”
其實她只是客氣一下，以為卓星野應該不屑於應付這種人情世故。誰知卓星野倚著桌子，居然點了點頭。
唐念還真有點意外。
…………………………………………………
吃飯的地方是方回選的，在一個市區的湖邊。
餐廳臨湖而建，景色優美。
服務員認識方回，一進門就領著他往視窗的位置帶。
看見來了三個人，安排座位時，非常自然地將唐念往方回身邊帶。
卓星野默默觀察著，識趣地走到對面坐下。
服務員將選單遞給方回，方回示意她先給唐念。唐念拿了選單，卻遞給了卓星野。
卓星野拿著選單，頗有一種被當成小孩照顧的感覺，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
“都不點，那我來？”他隨意翻看，發現菜價不菲。
方回豪邁地說：“別客氣，你念姐讓你點的。”
“既然這樣……”卓星野壞笑，然後戳戳戳點了一大堆。
點完還不忘調侃一下方回：“有人請吃飯的感覺真好，不像跟著唐總，吃不飽，穿不暖。”
唐念：“……”
方回聽出他話裡的潛臺詞，忍不住笑起來：“你念姐對你已經夠好了，別不知足啊。”
卓星野“呵”了一聲，明顯不認同。
方回一看來勁了，正想給他掰扯掰扯，卻被唐念以工作的事情打斷了。
每次出來吃飯，唐念都會談公事。方回也很無奈，但架不住她工作的熱情高。
於是一頓飯下來，向來口才伶俐的他都找不到談私事的機會。
他們談公事，卓星野反而樂得自在。一個人悠閒地吃飯，偶爾聽到感興趣的也會聽一嘴。
唐念自覺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去衛生間。
方回難得有個休息的機會，與卓星野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會兒，覺得更悶了。
“你們吃飯都這麼無聊嗎？”卓星野大口吃沙拉，這頓飯無聊，吃飯的人更無聊。
他說話沒遮沒攔，全然沒有老闆和員工的距離感。
“我瞧你吃得挺香。”
卓星野：“演得。”
方回笑：“你演技這麼自然，還需要上表演課？”
卓星野挑眉：“好巧，我也這麼覺得，偏偏有人覺得我不行。”
方回知道他指得是誰，笑了笑：“你說你放著好好的刑警不當，來這裡受罪幹什麼？”
卓星野正色道：“工作，無可奉告。”
“難道我公司有問題？”方回露出狐疑的目光。
卓星野微笑著：“放心吧表哥，和你沒關係。”
方回自已的公司還能不知道，他笑了笑，表示並不關心他的任務，“那就好，我既然答應了老頭子就不會多問。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管你做什麼，一定要保護好唐念。”
當初方爸找方回幫忙，就沒有透露警方的意圖。這麼多年，方爸頭一次找他幫忙，方回沒法拒絕。他也深知父親工作的神秘屬性，沒問為什麼，直接貢獻出了自已最信任的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警方在行動時必須確保唐念安全。
卓星野目不轉睛盯著他，反問：“怎麼，你喜歡她？”
方回在名利場上運籌帷幄，此時難得露出幾分羞怯：“很明顯嗎？”
“就差寫在臉上了。”
“這麼明顯？”方回嘆了口氣，“可是她怎麼看不出來。按照你的偵查經驗，你覺得她喜歡我嗎？”
卓星野冷漠臉：“抱歉，沒學過。”
“誒，你們不是同學嗎？快跟我講講她以前高中是怎麼樣的？”
卓星野愣了一下，淡然道：“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忘了？上回面試，我瞧你記憶力不是挺好呀。”
卓星野邪惡地笑：“記仇還行。”
方回還想再說，這時唐念回來了。
他不想暴露自已和卓星野的關係，立刻終止了話題。轉頭對唐念獻殷勤時，卻被卓星野打斷了。
“方總，吃好了，能回去了麼？”
方回對他擠擠眼，暗暗罵他沒眼力勁兒：“好，我送你們回去。”
唐念說：“你送他吧，我自已打車。”
方回：“那怎麼行，你是女孩子，再說了他用得著我保護啊……我不管，我送你回去，讓他自已打車。”
卓星野：“……”
方回看向卓星野，溫和的眼眸眨眨眼，逼迫他趕緊表個態。
卓星野卻懶洋洋地說：“順路，一起吧。”
方回狐疑地看著他。
明明不順路，但又怕他此舉有深意，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只好附和著同意了。
路上，卓星野坐在後座。
唐念坐在副駕駛和方回討論工作。
卓星野暗叫無聊，怎麼有人能從吃飯到上車，一直談工作呀。
他悶著頭玩了會兒手機，等回過神時才發現，車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安靜了。
而唐念，似乎靠在副駕駛睡著了。
卓星野皺眉，看向前面駕駛位：“好歹也是個高管，方總你怎麼不給她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子。”
方回表示很無辜：“她不肯要，說是那個地方住了很多年，有感情，捨不得搬。你不知道唐總其實是個念舊的人。”
卓星野冷笑：“她念舊？”
居然有人說決然無情的唐念念舊，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坐在副駕駛的唐念忽然狠狠打了三個噴嚏，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嗯？有人罵我。”
方回一臉事不關已高高掛起，趁著紅燈等車時，指控卓星野：“他說得，可不是我。”
唐念晃著沉重的腦袋看向後座，在卓星野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中，拿起靠枕狠狠砸向他俊俏的臉蛋。
卓星野猝不及防，被當頭砸中。
接著只聽車裡發出一聲狼似地怒吼：“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