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力氣挪開銅鏡,後面有一方洞口,張起靈試了一下,手電筒的燈光照不到盡頭。

五感發達的無儀鼻尖聳動,他嗅到了一縷奇怪的香氣。

張起靈剛想去前面開路,一隻手緊緊抓住他拿著手電筒的手腕。

他回頭看過去,神情凝重的無儀輕輕搖搖頭。

陳文錦迫不及待,已經帶著其他人鑽進了洞口,洞外只剩他們兩個。

張起靈很少見無儀露出這種表情,他心裡也一沉,聲音輕到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怎麼了?”

無儀的目光悠長,越過眾人落在洞穴深處,神識探得更遠。

洞穴深處佇立著一株掛滿鈴鐺的珊瑚樹,珊瑚樹旁一個身影靜靜蟄伏著,像是獵人靜靜地等待獵物落網。

很像吳三省。

“有奇怪的香味,吳三省的陷阱。”無儀的嘴唇微動,聲音幾不可聞。

張起靈神色一冷。

無儀注意到他的變化,“我們進去,看看他想做什麼。”說著在袖中乾坤拿出一個玉瓶,磕出一丸藥。

張起靈點點頭,吃下藥丸後跟上隊伍末尾。

無儀斷後。

前方的考古隊員沒有發現兩人的異常,在陳文錦的帶領下往洞穴深處走去。

那股奇怪的香味越來越濃稠,好像在一步步接近香味源頭。

前方的考古隊員接連昏迷倒下,張起靈也中了招,昏倒在地。

最後方的無儀也順勢倒在地上,暗道失策,本以為是毒霧,給小張吃了一粒解毒丸,誰知是這禁婆香。

這海底墓實在古怪,吳三省費這麼大力氣整這麼大陣仗,裡面必大有文章。

無儀並沒有完全合上眼,他看見吳三省蹲下來,挨個兒確認考古隊員是否真的昏迷,並且動作迅速地往他們嘴裡塞了一粒暗紅色藥丸。

很快,吳三省到了隊伍末尾,蹲下來面無表情盯著張起靈,看張起靈緩緩閉上眼,伸手想捏住張起靈的臉頰,舉起一粒藥丸往張起靈嘴邊送。

吳三省的手指還沒接觸到張起靈,一隻纖細的手臂伸了過來,驟然抓住吳三省的手腕,強硬地止住他的動作。

吳三省驚訝地看過去,這禁婆香已經很濃了,他提前吃了藥才能正常行動,居然有人不受影響。

吳三省眼底神色一分分沉下去,直至深潭般的冰冷,計劃絕對不允許有意外。

殺意瀰漫。

無儀神色如常地直起身,就這麼坐在原地,一隻手如鐵鉗般死死攥著他的命門讓他動彈不得,另一隻手快如閃電搶過一粒丹藥。

舉到眼前細細地觀察,注意力似乎全放在丹藥上,右手卻在吳三省試圖攻擊時發狠似得碾住他的穴位。

吳三省因為劇痛渾身脫力,癱軟倒地。

無儀用神識把丹藥裡裡外外探查明白,冷笑一聲,“你倒是膽子大,屍蟞丸也敢喂。”

吳三省痛得滿頭冷汗,“你…是…誰?”幾乎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三個字。

無儀放鬆右手的力道,“吳儀,他們吳家遠房親戚。”

手腕一鬆,那種致命的壓迫感也消失大半。

吳三省重獲新生般大喘氣,癱軟在地上,大腦在飛速地運轉,“它”的人還是哪方覬覦長生的勢力?

剛才痛得有些耳鳴,他沒聽清無儀的措辭。

無儀鬆開擎住吳三省的手,把尚在昏迷的張起靈攬在懷裡扶起來,興致缺缺地點破面前這人的身份,“解連環,我不在乎你們有什麼計劃,你跟組織說有兩個人原地屍變也好,路上因機關殞命也罷,總之,小張不能跟你們走。”

吳三省,不,是解連環,這才意識到無儀說的是“他們吳家”,而不是“你們吳家”,他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

他知道吳儀,這個身份是吳家遠房親戚,考古隊所有隊員的身份他們都調查過,吳儀的背景很乾淨,沒有問題。

但這個人偏偏有這樣的能力,既不受禁婆香影響,又能一眼識破他的身份。

身手還不錯,解連環面無表情地想,他的手腕還在刺痛。

如果他不是吳家人,解連環在心裡將吳儀這個名字反覆咀嚼,他怎麼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很多年前在哪裡聽過。

解連環的心思百轉千回,他好像想到了些什麼。

震驚地抬頭看向他,“你是不是認識九爺?”

無儀倒來了幾分興致,這解家孩子的腦子都不一般啊,“嗯,有過幾面之緣。”

解連環還想問什麼,被無儀打斷,“我欠解九一個人情不假,但已經還了,看在解九和吳老狗的面子上,不會打擾你們的計劃。我的時間有限,你還能問一個問題。”

解連環哽了一瞬,被無儀一套組合拳打得猝不及防,思考了兩秒,問了一個很微妙但很重要的問題,“你是怎麼分出我和吳三省的?”

無儀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單看臉和身形確實難以分辨,但人和人的靈魂是不同的。不過我的手段很特殊,這個世界上應該很難有第二個人會。”

畢竟,世界管理員能容忍他小小地使用超越法則的能力,已經是極限了。

他沉吟了幾秒,繼續說,“解連環,希望你們的計劃結束後,你還能找回你自已。”

放棄自已的身份,學習另一個人的習慣、說話方式,連細微的動作都要完全一致,避免露出任何一處破綻。

完完全全拋棄自已,才能成為另一個人。

就算他們的計劃成功,他真的還能做回解連環嗎?

不管他們有什麼計劃,已經初露端倪了。他遲早能調查明白。

畢竟是故人之子,只要不影響他的任務,多說一句也沒關係。

解連環也沒想到,無儀能說出這一番話,像是一種長輩的告誡。

他低頭,臉上是很複雜的苦澀笑容,再抬起頭時,只看到無儀扶著張起靈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