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

只因實在太像,關羽激動地走來,眼神又忽然黯然下來,“你和恩公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時激動,認錯了人,不過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紅面長髯,丹鳳眼......你就是關將軍吧!”林安故作如此,見關羽點頭,連忙下跪磕頭,只是被關羽攔住。

“汝父當年捨身救我危難之間,如今我終是功成名就,豈不聞恩公何時身死?又是被何人所害?!”關羽聲音悲顫,發自肺腑宛嘆。

“關將軍勿要傷感,家父只是困於疾病,沒能熬過去年秋天......”

“唉,那年再見先生時,他身體尚且硬朗,這一晃,竟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歲月難饒人,故人苦相逢啊。”

關羽傷春悲秋哀嘆一聲,隨即牽住林安的手,“走,跟關叔去府上,我答應過你爹,如今他不在了,你就認我門下,我必當......”

“關叔!”

林安打斷了關羽,迎著那詫異的目光,笑了笑,道:“關叔,不著急的,最近兩日這位獄頭可沒少照顧我,我想怎麼著,臨走前也要好好謝謝他。”

關羽瞥了一眼噤若寒蟬的張三哥,眉毛皺起,“莫不是他打了你殺威棒?”

林安搖頭道:“沒有沒有,張三哥對我可好,還給我送了窯雞和酒。”

“嘿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我一看小兄弟就不是個一般人物,自當敬之。”

張三哥心中有所狐疑自已是否放了毒,鬆了口氣的同時,也趕忙強調,道:“不過那窯雞和酒可不是咱買的,是咱家婆娘起大早買的!”

“哦?原來......是這樣?”林安哂笑一聲,端起碟中還剩半隻的窯雞,道:“張三哥,這是嫂子給你買的,我吃,不合適吧?這不,還剩了半隻,你若不嫌棄,便吃了吧?”

“不不不,那哪成?”張三哥見林安端著窯雞已經遞到了面前,臉色一陣變換。

打量著多少有些慌亂了陣腳的張三哥,關羽本想阻止這無意義的客套話,可是心思電轉,似乎嗅到了什麼。

見張三哥不接窯雞,關羽道:“速接,勿讓一片心意落了地。”

“這......”張三哥求救般瞅向二大爺,誰曾想二大爺根本不迎他的眼神。

張三哥此時慌亂如麻,心急之下想到林安吃了窯雞,不也好端端無事?興許是自已忘記,或者放錯了藥?

恩,一定是這樣!

不然這傻小子幹嘛還要謝我?

搞不好,咱還能陰差陽錯地攀上了這層關係,再升幾級?

如此想著,張三哥的嘴角已經很難壓住,接過窯雞便要謝,誰料林安卻讓他趕緊趁熱吃了......

想明白了的張三哥嬉皮笑臉地狼吞虎嚥起來,一來是證明這窯雞其實沒什麼特別,二來也是想表現的自已忠誠一些......

“啪嗒!”

張三哥忽然一僵,眼珠子瞪老大,手中陶碟摔在地上直接碎了!

他大驚失色地瞪著林安,“你、你......”

“咋樣?”林安冷笑一聲,“嫂子買的雞,味道如何?”

“你——”

張三哥一口氣沒提上來,直著身子一頭栽到了地上,身子在不停地抽搐,嚇得一旁的二大爺急忙就要掏藥箱子。

“不許掏!”關羽冷著臉喝了一聲。

隨軍醫師愣住,惶然地望向關羽,只是被後者睜眼一瞪,便嚇得肝膽俱裂,跪倒在地!

趁著張三哥還沒死絕,林安走到角落,扒開稻草,指著那片零碎雞肉和骨頭道:“還吃不?管夠的,嫂子對你啊,好的沒法說!”

“呃——”

張三哥提了氣,但最後那口氣還是沒上來,口吐黑血死在了這大獄中。

林安冷哼一聲,滿是淡然冷笑,道:“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是我判斷出了這窯雞中放了劇毒的蘿蔔花種子,那若是我沒判斷出,甚至吃了那窯雞,豈不是......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一旁的關羽和關平周倉聽到這話,也徹底回過味兒來,都不禁朝著林安投來讚許的目光。

如今亂世,害人者居多,若沒些心機,恐怕並不能說成天真實誠,反而卻成了傻!

這種人,是很難活過亂世的。

這時又見林安走到隨軍醫師前,蹲下了身子,掰開了對方的手,拿過一個小瓷瓶。

開啟後用手扇了點風,嗅了嗅,道:“隨身攜帶蘿蔔花的解藥,看來你是知道這件事,或者......經常配合他幹這種事嘍?”

“不敢!”隨軍醫師慌叩首,額頭之上已經冷汗如豆!

“敢與不敢誰又知道?”林安隨手撿起地上的醉花釀,嗓音驀的冷漠,“喝了它!”

“下,下官不擅飲酒!”

“全當喝水便是。”

“這......”隨軍醫師顫顫望向關羽,意圖請求救助。

誰料關羽並未說話,而是一旁的周倉喝道:“讓你喝便喝,若是無事,便不與你追究!”

“那、那若是有事呢?”隨軍醫師抹了把冷汗,顫顫巍巍問道。

周倉冷呵一聲,一擺手,道:“那便不歸我管了。”

歸誰?

歸閻王爺!

只是這事也由不得隨軍醫師,他只求自已那不爭氣的傻侄子不要往酒水裡也投毒。

戰戰兢兢抿了一口酒水,意圖矇混過關,誰料四人只是盯著他,便把他盯得膽戰心驚,於是心一橫,噸噸猛嚥了幾口!

不見有事,隨軍醫師懸著的那顆心,這才落地。

林安並沒有追究,而是朝著關羽作揖稽首,遂便跟隨他們離開了這荊州大牢。

“兄弟怎麼稱呼?”

出了大獄,周倉迫不及待地詢問。

“雙木林,安心的心,林心,字......”林安還沒想好,於是隨即反問道:“我觀您樣貌,想來便是關將軍身邊的周倉,周大爺吧?”

“嗐,什麼大爺不大爺的,陳年往事,不提也罷。”周倉汗顏笑道:“兄弟也不必抬舉我,以後就是自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氣。”

“那便多謝周叔叔了。”林安抱拳。

周倉還之以禮,“哪裡哪裡。”

這時一旁的關平也做了介紹,等到幾人關係升溫之後,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

“林兄弟是否極懂醫術?只是淺淺一聞,便知那陶瓶裡的是蘿蔔花的解藥了?”

林安先是一愣,旋即便大笑起來。

關平不解,“林兄弟笑甚?”

“我那是有意詐他呢,哈哈哈。”林安如實道:“誰料他還真就露出了些許馬腳,這種人啊,最可惡。”

“原來是這樣。”關平暗暗思量,打量林安的目光又增添了些許讚許之色,又問道:“那......那壇酒......?”

“那壇酒裡無毒。”林安直截了當地說:“只道是如今禍相,天下大亂,醫師本就珍惜,故而不能隨意殺之,可若行醫救人之人也心生歹毒,此種事又怎能坐視不理?”

“所以你就故意用‘毒酒’嚇他,實則是在警告,莫要再違背醫者的仁者之心?”關羽一語道破,見林安點頭,連說三個好字,道:

“好啊,不愧是恩人之子,識大體,顧大局,又不徇私枉法,更是寬厚待人,此性格,光陰難求啊!”

林安聽得出關羽的由衷讚譽,也自是感受到了關羽似乎對自已隱隱存在什麼期待。

他沒有妄自託大,也不敢倨傲,只道是連連開口,說是“關叔謬讚我也。”

一行人入了關將軍在荊州的府邸,又派人擺了家宴,自是為了安撫林安這一路的艱辛,與‘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林安有個問題,藉著此間關係熱絡,於是問道:“關叔,不知關我進荊州大牢的女子,又是何許人啊?”

關羽先是一愣,遂扶髯大笑,“哈哈哈哈,大雨衝了龍王廟,此女,是吾女兒,銀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