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錫澤穿著一件長及腳踝的黑色羊絨大衣,腳上踩著一雙黑色皮革長靴,一隻手深插在兜裡,另一個手上帶著棕色亮麵皮革手套把著一把黑傘,遮去本應落到我頭上的雪,他自已的頭上卻落滿了白雪,在月光的對映下像宇宙中遙遠而璀璨的星星。

這個畫面是那麼的美……一瞬間,我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了,時間在此刻彷彿也在駐足凝視,遲遲不願離開。

“冷不冷,我帶你回家。”

梁錫澤手從兜裡拿出來,對著身後按動一下,我的目光才從他的身上移開,才看見他身後的黑色汽車。

把我扶到副駕駛上,梁錫澤拿過來一個毛領大衣蓋在我身上。

“這是你的衣服?”我看著大衣的樣式有些女式。

“我喜歡買些中性的衣服。”

梁錫澤開車很沉穩,像他平時工作時的樣子。不苟言笑卻十分讓人安心。

我看著窗外快速移動變換著的風景,不知不覺中內心慢慢安靜下來。

好溫柔的氛圍,似乎讓我忘記了今天晚上的那些不快委屈。

看著明淨的窗外景色漸漸地轉換成我所熟悉的,是我自已的家的方向。

我直到這時候才讓自已從剛才的委屈迷茫中清醒過來。

“那個…可以送我到我父母家麼?”

梁錫澤的視線從前方轉向我,眼眸亮晶晶地。從右側大衣口袋掏出他的手機給我,“導航。”

話語一如既往的簡潔卻是從未有過地溫柔,我從來沒聽過他用這麼溫柔的語調講話。

對了!他把他的手機給我了?我用自已的手機也可以啊,就這麼放心地給我看他的手機了呀,就不怕我偷他手機裡的商業機密了?

我一瞬間地失神,但最後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好、好。”

給我我就接受,許多時候把話全都講明白,事情全都問通透反而沒有意思了。

“右轉第三個路口上高架……”

十二點半了,一下車我看了看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我猶豫起來。

父母都睡下了吧,我再這樣把他們叫起來。

梁錫澤似乎看出了我的猶疑,“我可以上去歇下腳麼?”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道。

“嗯,好。”他望向我的眼睛是那樣閃亮亮,讓人不會想到拒絕。

最終我還是鼓起勇氣敲開了家門,不一會兒在門外就聽到了父母細碎的拖鞋聲。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都讓我的胸腔裡湧上來一股熱流,就要衝上眼眶!

門開了,父母穿著睡衣肩上披著外套,手挽手地站在眼前。

我立馬大大地展開雙臂緊緊地把他們都攬進懷裡。

“想你們了……”我感受到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無聲流出來了,只好偷偷將它們抹在了媽媽肩頭。

“快進來快進來,這個大冷天的。”即使媽媽已經開始催促進門了,我還是在原地抱了他們好幾秒的時間。

只有家才是我心安定的地方,才是我永遠的港灣,父母的相愛相伴和對我的愛護在我心裡種下了一顆也對家庭生活嚮往的種子。

直到我們進入家門,我開啟客廳的橘黃色的燈,爸媽才發現我身後還有一個人呢。

“茉茉,這不是……”

梁錫澤之前在我進公司之前和我父母做過思想工作,所以見過一兩面。

“對,我老闆。”

說完,我望向梁錫澤,卻驚訝地發現他的眼角也殘留著一點淚水?

“你哭了?!”趁著父母去給我們倒水的空,我小聲地問他。

沒想到梁錫澤還很傲嬌,聽我這樣問,立馬別過頭去。

好啊,這下確認你是真哭了。

媽媽聽說是梁錫澤送我來的,怎麼也要留他再吃一頓。

“我去把風茉今天買的兩隻鴿子給燉上。”說著,媽媽拉著爸爸就去廚房忙活去了,留下我和梁錫澤坐在客廳。

還好除夕夜桌子上很多零食什麼的,要不坐他身邊我真要尷尬地鑽地縫。

哇,我最愛吃的碧根果,我抓起一把碧根果放在自已面前。看著旁邊的核桃,又抓起一捧核桃放到梁錫澤面前。

“老闆,不要客氣,隨便吃,您日理萬機,吃點核桃補補腦。”

梁錫澤真就開始剝起了核桃。

我正吃在興頭上,一堆剝好的核桃進入我的視線。

“給你剝的。”

“啊?”

“你不吃麼?”我再一看,梁錫澤微微皺著眉,一對明亮的眼睛緊緊地看著我,水汪汪,好無辜。

“我…”我感覺自已有一大堆話現在卻都噎在了嘴邊。

不行,必須要給他再表達清楚。

“梁總,我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你這樣不合適,請您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說完之後,我竟然不敢繼續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心虛的地方,只是我不敢再對上他那無辜的眼神。

以前只記得梁錫澤年紀輕輕就在扛起快破敗的公司,機智敏銳,嚴肅冷靜,在商海殺伐果決。怎麼最近遇見他總像一隻無辜惹人憐愛的小鹿……

“那你不也是坐上我的車了麼?不也是讓我來你家了麼?”

噗-!

嚼了一嘴的碧根果差點全都噴出來,詭辯啊詭辯,可氣的是我卻一點也反駁不了!

說不過,真是說不過,於是我生氣地站起來抱起那捧核桃肉鑽進了正忙活著的廚房。撲通撲通把那些核桃肉一股腦兒都倒進了正咕嘟咕嘟冒泡的燉鴿子湯裡。

“補一補,補一補。”被媽媽看到了我只好對她吐吐舌頭解釋道。

媽媽輕搖著頭無奈又帶著甜蜜地笑了笑。

“你老闆除夕怎麼沒有在家,有空捎帶你的呢。”媽媽突然拉我靠近,瞄了一眼客廳,悄悄問我。

我也不自覺地先望了一眼客廳中的梁錫澤,他正神態專注地看著手機,想必是一些生意事。可能是我內心的慕強心理,我覺得他那專注的瞬間還挺有魅力的…

男人,讓我欣賞的時刻就是當他們充滿野心,目標遠大時的專注和高度自律。

我盯到梁錫澤都發現,他也將目光投向我,還帶點調戲地衝我挑了下眉。

好勝心還真是強,一點也不能佔下風。 我尷尬地收回目光,“媽,還好你現在單獨問我了,他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可不要當他面提起呀,怕勾起他的傷心……”

除了鴿子湯,爸爸媽媽又給我們炒了好幾個菜,有葷有素,色彩豐富。

“我什麼時候可以做出這麼豐富的一桌啊。”看著一桌香噴噴又色澤誘人的飯菜,我讚歎起來。

媽媽坐我旁邊,聽我這樣說,伸手摸摸我頭:

“我和你爸這麼多年,當然十分地有默契,這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說完,我們大家都笑了,連梁錫澤嘴角也上揚了。

好看的。

他是不是對自已瞭解不夠?明明笑起來很好看卻天天繃著個臉。

我想起我小學的時候,一次一個同學還專門跑過來告所我:“知道嘛,你笑起來真的很難看。”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笑不起來,甚至意識到自已正在笑的時候都會捂起嘴巴。

梁錫澤不會和我一樣經歷吧,想到這裡,我悄悄靠近他,“老闆,你笑起來很好看的,多笑一笑吧。”

梁錫澤抽了抽嘴角,用筷子尾輕輕敲了敲我的碗,“好、好、吃、飯。”

什麼呀,我好心稱讚他嘛,還不接受。

“好好好,我知道,食不言。”

媽媽知道了梁錫澤父母也不在了,也沒有成家,本就是個特別善良,對萬物都有著極強共情心的人,不自覺地就對他產生了一些憐愛心,要留梁錫澤住一晚。

梁錫澤也沒有拒絕,於是我為他安排。

“我們家很少留人住的,所以這些床單和被子都很嶄新。這些是為你準備的牙杯牙刷。”我下巴向客房的衛生間洗漱臺上揚了揚。

我手上抱著一身睡衣,上面印著一堆小蘑菇。

我使勁憋笑,一想到梁錫澤今晚穿著這個小蘑菇睡衣入睡,這可是我親自為他“挑選”的呢。

“咳咳,這個是你的睡衣。”說著我別過頭去,生怕自已一個沒忍住就在他面前笑出來了。

“誰買的?你買的吧。”

“是的,我可是個網購狂。”

“果然沒猜錯,就你的品味如此。”

“如此……幼稚?”

“如此地土。”

“你!”

梁錫澤每次都會奚落我,還每次都奚落地有點道理?讓我無力反駁。

他懟人還真有一套!

梁錫澤嘴上吐槽著土,身體卻很誠實,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換上了那套睡衣。

還…蠻可愛的氣質?

“可以呀,人靠衣裝,老闆你知道麼你這樣還挺可愛的。”我不得不承認他剛開啟衛生間的門穿著這一身蘑菇睡衣出現的時候我真的有被驚豔到,不同於他平常的高冷寡言,竟然有了一絲親切的鄰家氣質,像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會在放學的時候幫你背書包。

不過這種情節絕不會出現在梁錫澤的學生時代吧。

“我不喜歡別人說我可愛,不過你剛才說我可愛我竟然覺得還挺不錯的。”我剛才差點都要遐想梁錫澤的學生時代了,他的話可算是把我思緒拉回來了。

“又開始了……”我抽抽嘴角,用一種僅自已可聽聞的聲音吐槽……

回到我自已的房間,我已經好久沒回家住過了,但房間裡的一切還都是熟悉的味道,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她自已獨特的味道,就像每個人有自已獨特的氣質,這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我有我自已獨特的味道,我可以聞出來。

它存在每個角落,我躲在被子裡,猛地吸一口,這種動作和味道讓我的心安定,但我還是睡不著,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和白廉,和白廉的父母,和梁錫澤,梁錫澤還住下一晚,與我一牆之隔……

“叮~”

手機突然傳來一聲資訊的聲音。

是梁錫澤,

他也沒睡呢?

“今天真的很不錯,很奇妙,我是指今晚在你家的這段時光,不是指你一個人在除夕夜的晚上蹲在無一人的大街上哭……(原諒我不會安慰人…)你的父母真的很有愛,這一點上我其實對你有些羨慕,讓我覺得其實組建一個家庭也蠻好的。還有,蘑菇睡衣也沒有那麼土,純棉材質穿著還不錯,晚安,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