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映照著整個大地的時候,宋曼九的馬車軲轆軲轆地進了宋府西院。
趙氏早已等在了垂花門,看著寶貝女兒回來,忐忑了兩天的心總算是迴歸原位。
宋曼九不等放好轎凳就急急地從車上跳了下來,驚得趙氏“哎呦”一聲,宋曼九已像飛鳥投林一樣飛進了趙氏的懷抱。
趙氏抱著女兒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然後又拉開女兒,上下左右詳詳細細地看了一遍,不知道的還以為宋曼九離家幾年呢,口裡還佯怒道:“你這孩子,著什麼急,歪著腳怎麼辦?”
宋曼九渾不在意母親的責怪,挽著母親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與母親分享這兩天的所見、所聞。
趙氏邊走邊歪著頭看女兒,不時地把她額頭鬢邊的一縷髮絲捋一捋,再看著女兒興奮得小臉通紅,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滿臉的慈愛。
宋曼九脆生生的聲音像響鈴一樣迴盪在宋家,她正向父親、母親和哥哥描述那一眼看不到邊的桃林,清晨帶著露珠的桃花、夜幕下的山野,凌晨冉冉升起的太陽是多麼的壯觀,還有那美味的炙兔肉、野鴿子,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美,那麼值得回味。
宋家的主屋裡因為宋曼九的回來,一改前兩天的安靜,此時熱鬧喧闐,好像過節一樣。
江家的後院裡此刻卻是風雨欲來的低氣壓。
江縷一把摔了手裡的牡丹紋瓷杯,“啪嚓”一聲,杯子四分五裂,細白的瓷片躺在青石地面上,昭示著主人此刻的怒氣。
伴隨著江縷咬牙切齒的聲音:“這個賤坯子,一點都不安分,去看個桃花還把謝世子給勾引了去。”
屋裡的丫鬟們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被江縷的怒氣波及,成為出氣筒。
銀針作為江縷的貼身丫鬟,只得上前,彎腰把碎了的瓷杯一片一片地拾了起來,然後輕輕地放到一旁六角形紅漆捧盒裡,再用溼巾擦了擦手。
這才輕輕地走到江縷身邊,低聲說:“小姐,別動氣,她又不在這裡,您氣著自個不划算。”
江縷斜著看了銀針一眼,絞了兩下手指頭,不甘地說:“上次要不是她,我能被平樂縣主那麼糟踐,一輩子我也忘不了。哼,我動不了平樂縣主,我還動不了她?你們給我盯著她,看我怎麼收拾她。”
銀針暗歎一口氣,重新取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茶遞給江縷。
江縷接過茶杯,看了一眼,重重地又放到桌子上,生氣地說:“那一個已碎了,要這一個還有什麼用,扔了吧。”
銀針看著與剛摔碎的那個是一對的牡丹紋杯子,還沒用幾次,嶄新嶄新的,笑著說:“小姐如果不要,那就隨便賞了小丫頭吧,這麼好的瓷杯子,扔了怪可惜的。”
江縷看都沒看,不耐煩地說:“隨你的便。”
銀針這才又拿了一個喜鵲登枝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沖洗了一下,倒掉了水,又重新倒了茶,遞給江縷,說:“小姐何苦總是與那個小官之女過不去呢?您何不想想辦法,怎麼抓住謝世子的心?”
江縷聽到這個就來氣,眉眼一挑,氣沖沖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要抓住世子的心嗎?可是謝世子明顯被她給勾了去,我要不先打壓打壓她,如何能讓謝世子的心往我這邊來?”
銀針偷瞧了江縷一眼,看她氣得臉都發紅,剛才用力摔茶杯,一側的髮髻都有點鬆了,忙向梳妝檯上拿了梳子,說:“我替小姐重新梳妝一下。”
江縷側身向梳妝檯坐了坐,銀針知道她是同意了,於是上前給她卸了髮髻,說:“小姐,依奴婢看,這次謝世子並不是因為宋小姐才去的百花山桃林。”
江縷聞聽此言,扭頭問:“你何出此言?”
銀針知道江縷發了一通脾氣,這會能聽得進去,於是把她的頭髮散了散,用梳子慢慢地梳著,說:“奴婢聽說,謝世子與耿公子外出回來,經過桃林才拐到那的,想來是耿公子要看望耿小姐,謝世子是順道去的。
畢竟兩人一塊出去,當然要一塊回來,沒有耿公子去桃林,謝世子一個人回來的道理?
聽說那桃林美的像仙景一樣,誰不願意去看看,謝世子都到了那裡,哪有不願意看的道理?
小姐,你說是不是?
不過是宋小姐剛巧在那裡罷了。”
這一通話讓江縷的臉色緩和下來,眼中的戾氣也消散了很多,說:“想來是你說的這個道理,那個賤坯子,小家子氣的,哪值得謝世子多看她一眼?”
銀針提起來的心剛放了下來,又聽江縷說:“那也要防患於未然,我決不能讓那個賤坯子出頭,你們還是要盯著她,如果她安分就算了,如果她不安分,有她好果子吃的。”
銀針給江縷梳著頭髮,心裡嘀咕著,小姐為什麼總和宋小姐過不去?
她現在不是應該努力想辦法抓住謝世子的心嗎?
只要能讓謝世子喜歡她,哪還有宋小姐什麼事?
小姐怎麼就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她想著,手上也沒閒著,說:“小姐,挽個單螺髻怎麼樣?”
江縷滿腦子的心事,不在意地說:“這會也不出去了,隨便挽個纂吧。”
銀針很利索,三兩下就挽好了發,江縷照了照鏡子,又問:“謝世子回平寧侯府了嗎?”
銀針搖了搖頭,說:“謝世子回來後直接去了衙門,我已經讓人在回平寧侯府的那條街上盯著了,如果謝世子回去了,就趕快回來報告。
這會還沒有回來報告,想來謝世子還沒有回去?”
銀針說完這些,又試探地說:“小姐,奴婢看您還是和平寧侯夫人多親近親近,只要平寧侯夫人喜歡您了,還怕謝世子不同意?”
江縷瞟了一眼銀針,起身走到外間,坐在紅漆桌子旁邊,撣了兩下裙子,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銀針說的,她何嘗不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放在哪家都是適用的,可偏偏放在平寧侯府就是不適用。
她以前不明白,一直往平寧侯夫人身邊湊,以為得了她的歡心,就能如願嫁給謝少辰。
可是這麼幾年過去,她也看出來了,平寧侯夫人是作不了謝少辰的主,就連平寧侯可能都作不了謝少辰的主。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爹江勳三番兩次地示好平寧侯,平寧侯總是不熱衷的原因。
其實不是平寧侯不願意結這門親事,而是怕謝少辰不點頭,到時他下不來臺,丟了平寧侯府的面子。
所以,她得改變策略,她要讓謝少辰喜歡她。
只要抓住了謝少辰的心,她離嫁入平寧侯府也就不遠了。
只是謝少辰總是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樣子,讓她總是找不到機會。
可是她已經十七歲了,再也等不下去了,為了能嫁給謝少辰,只好拉下面子,主動往他身邊湊了。
想到此,她問銀針:“我要的食料都準備好了嗎?”
銀針道:“都準備好了,小姐真的要親自做嗎?”
江縷笑了一下,說:“那當然,我還要親自送去,我就不信這樣了,他還能冷冰冰地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