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九一愣,這才想起來還有宮花這回事。

不過,不是兩枝宮花嗎?

怎麼這麼大一個盒子?

難道長公主送禮都是這樣的?

她來不及細想,趕忙接了過來,說:“謝謝姐姐,請替我向長公主道謝,我非常喜歡。”

丫鬟微微一笑,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宋曼九這才把盒子遞給金紗,又與耿欣悅道別,然後扶著站在馬車旁的紫煙上了馬車。

話說長公主府的丫鬟送完宮花回去回話,平樂縣主正在問昭陽長公主:“娘,你真的還要送那個宋曼九字帖嗎?”

昭陽長公主愛憐地看著女兒,溫柔地說:“那當然了,說了送就會送的,要不然別人不得說娘言而無信了?”

平樂縣主撅起小嘴,不高興地說:“不就是一個小官之女,有什麼值得娘費心的?

娘給她羊脂玉鐲,那是看得起她,她不知道感恩不說,竟然還敢嫌棄孃的鐲子不好,還指著要什麼字帖?

沒有一點教養的野丫頭,以我看,就她那沒見識的樣子,隨便給她兩本字帖就行了,要真給她好的,那也是糟蹋了。”

昭陽長公主看著自已手腕上的瑩瑩白玉鐲,微微一笑。

那可不是沒見識的野丫頭,而是一塊玲瓏剔透的寶玉,以她的年齡和處事態度,只要稍加雕琢,必是一塊美玉。

那孩子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收自已的鐲子不妥,但是宋家大奶奶一句話她就反應過來了,知道不能接受自已這麼貴重的禮物,立即以年齡小不適合戴玉鐲為由要換兩朵宮花。

自已作為長公主,家裡堆的宮花比外面開的鮮花都多,別說兩朵,給她一盒子都不在話下,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這隻羊脂玉鐲是撣國進貢上來的,細膩滋潤,是上等的和田玉,她一眼就喜歡上了,皇兄看她喜歡就賞賜給了她,她一直不捨得戴。

今年開春的第一次賞花宴,她為了搭配身上水藍色的宮裝才拿了出來,當時看她哭的可憐,為了安撫她順手把鐲子脫給了她,根本沒意識到是自已喜歡的玉鐲,等反應過來之後又不好收回。

幸好,那丫頭有眼色,心思又靈巧,知道這鐲子貴重之後立即要退回,在自已堅持之下,還能想出向自已要本字帖來換鐲子的好理由。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是習字的時候,想練好字就要有好字帖。

可她一個五品小官之女,上哪得到好字帖,現在有機會向自已要本好字帖,既能表現她的勤奮好學之心,又解了自已的圍,讓人知道字帖是她自已求的,真是一舉兩得,的確是個聰慧的小姑娘。

平樂縣主看母親不說話,低頭沉思,以為母親沒把自已的話聽進去,搖著母親的胳膊,撒嬌地說:“娘,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昭陽長公主看著天真無邪的女兒,滿眼的疼愛,拉著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說:“你呀,要是有她一半的聰慧和靈巧,娘也就不操心了。”

娘竟然說自已不如那個無禮、不知分寸的野丫頭,平樂縣主一下子就不幹了,眼裡滿是委屈:“娘,那個野丫頭哪好了?我怎麼就不如她了?”

昭陽長公主語重心長地說:“傻丫頭,那孩子要宮花、要字帖才是真聰明,如果她真要了孃的鐲子,那才是傻。”

平樂縣主一下子弄糊塗了,她不明白怎麼回事,娘賞賜下去的東西,什麼時候容得人挑三揀四了,就是賞賜一根針都要叩頭謝恩的,何況是這麼珍貴稀有的玉鐲?

送宮花回來的丫鬟接受到昭陽長公主的目光示意,接話說:“縣主,這鐲子可是公主的心愛之物,宋小姐怎麼敢收下。她要宮花,要字帖都只是以自已的無知來全公主的面子。”

平樂縣主張著小嘴,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完全顛覆了她之前的認知。

她需要再好好捋捋,旁邊孔雀綠釉雕雲紋雙耳三足爐裡飄出來的香味燻得她頭昏腦漲,逐端起荔枝紋杯子喝了一口涼茶,清醒清醒,轉向母親:“娘,真是這樣的嗎?”

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疑惑,帶著求證的意味,又怕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也知道母親的話向來不錯,因而惴惴的。

昭陽長公主把女兒複雜又糾結的小心思全部看在眼裡,點了點頭,又怕傷了女兒的自尊心,說:“她這麼會看人眼色行事,又懂揣摩人的心理,說明她過的不如你幸福,不如你過的隨意自在,所以才會小心翼翼地看人臉色,所以你不必和她比。”

一句話又把平樂縣主說的飄飄然,是呀,就像母親說的那樣,過得不好的人才會學著看人眼色,自已何必與那樣的人比,沒的降了自已的身份。想通了這些,又高興起來,說:“娘,那就給她一本好字帖,算是可憐她,讓她也開開眼界,見識見識好東西。”

昭陽長公主看女兒說話又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大的樣子,心裡暗暗嘆了口氣,這樣以後難免會吃虧,可是又不忍責怪,只好對丫鬟說:“去庫房裡看看,找本好的小楷字帖,明天給她送去。想來她這個年齡,應該習小楷。”

昭陽長公主母女議論的宋曼九這會已坐著馬車到了家,進了門就看到趙氏正坐在軟榻上做針線活,她叫了一聲“娘”就偎了上去,雙手抱著趙氏的脖子,把頭靠在趙氏的胸前,好像幾年沒見到母親一樣。

她軟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委屈,又抱著自已一句話不說,讓知女莫若母的趙氏瞬間察覺到不對勁。

女兒平時出去玩回來都要興致勃勃地她和講半天,去哪裡看到了什麼,吃了什麼,認識了什麼朋友,說了什麼話,就連誰穿了什麼衣服,都要一一講來,像個興奮的小麻雀一樣。

今天這樣,明顯是受了委屈。

趙氏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側了側身子,把女兒抱在懷裡,柔聲問:“怎麼了,誰惹我們圓圓不高興了?”

圓圓是宋曼九的小名,她小時候胖呼呼,圓潤潤的,兩個哥哥都說她像個小圓球,就叫她圓圓,慢慢地這就成了她的小名。

宋曼九伏在母親的頸窩裡,蹭了蹭,悶悶地說了一個字“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