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某街道的一所紅色磚瓦房外。

唐彪看著這所孤零零的建築,不遠處的大坑中堆積著山丘一般的垃圾,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他再一次確定了顧寒枝給他的訊息上顯示的地址,如果沒錯的話,孔夫任那個小癟三此刻就藏在這裡苟延殘喘。

唐彪再次回想起出獄的那一天,面對著空落落的街道,就連刮過的風也沒有絲毫停留,他的心裡毫無意外卻仍有幾分物是人非的英雄末路之感。

正當他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要遠離身後這所困了他兩年時間的牢籠之時,他的衣角被輕輕扯住了,他不會忘記那一天回頭看到嬌嬌滿眼噙著淚的面容,她身穿花邊裙,黑色的紗布點綴在身體的各個部位,驚喜和憔悴同時出現在她的臉上,那是怎樣令人動容的一張臉啊。

對於唐彪而講,他並不認為自已是個多麼重情義的人,卻仍然驚訝於這個自已很少想起的女人中的一個會來接自已出獄,在自已的兄弟瓜分自已留下的生意之時,他沒有想過還會有一個女人等著自已。

美人恩重,自古英雄皆難逃此中。

因此當唐彪從一封沒有署名,也不知道從哪裡送來的信紙中得知嬌嬌在他服刑的期間經歷了何等折磨之後,臉頰上肌肉微微抽動著,手掌因為用力而青筋畢現,被撕成無數小碎片的信紙暴露了他的暴怒。

每一次嬌嬌用眼睛久久看著他的時候,唐彪都會感覺到一陣窒息的痛苦,這個女人的情感是他從不曾感受過的厚重。

每次她舉起小本子給他看的時候,他都萌生出一股毀滅一切的衝動。

他不是沒有想過順著嬌嬌的意思,兩個人放下恩怨遠走高飛,天高海闊也有一番瀟灑自在。

可是每個夜晚唐彪都可以感受到觸碰下嬌嬌僵硬到極點的軀體,僵硬到他根本不可能忘記這是一具飽經傷害、鐫刻著痛苦的身體,這是嬌嬌的夢魘,從此便也是唐彪的。

每次唐彪一想到這樣的深仇大恨都可以被放下,他就會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這樣的體驗折磨的他整夜整夜得睡不著覺。

他知道,自已這一生很難再找到另一個女人,僅僅是因為自已的一次回頭就高興得歡欣鼓舞,哪怕當時的他並不體面,甚至稱得上糟糕到了極點。

他不能就這樣離開。所以他來到了這裡,要做一場了結。他不願意揹負著自責活下去,更願意背水一戰,或許會有另一番的景緻。

唐彪放下拎著的包,從其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工具,鑽進了這早已經等候他多時的套子裡。

粘膩的空氣夾雜著難聞的氣味,瘋狂地從孔夫任的口腔中鑽入,他越來越煩躁,也越來越有一種暴雨將至的戰慄感。

疲倦席捲了這個男人的身體,在昏昏欲睡中,這個男人隱隱看到了唐彪再次入獄之後的景象,嘴角掛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喚醒了孔夫任,他一骨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心裡盤算著時間確實差不多了,自已的那些證據在顧寒枝的運作下,唐彪想來已經被警方控制了。

孔夫任迫不及待地要親耳聽到這個好訊息,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上去開門,每往前走一步,他的心底就鬆快一份,就彷彿是嬰兒從子宮中脫落第一次呼吸到空氣。

“怎麼啦,唐彪是不是······”孔夫任話說了一半彷彿被堵住了一般,逆著光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已看花了眼。

孔夫任睜大了雙眼,看著這個比自已記憶中添了幾分沉穩的人,怪叫了一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唐彪逆著光站在屋門口,陰影在光線的作用下籠罩了跌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靜靜看著孔夫任,這個因為驚嚇導致牙齒髮出噼裡啪啦亂撞聲音的男人,這個嘴唇抖動得像篩糧食的簸箕的男人,唐彪只覺得一陣快意湧上心頭,他舉著弩箭緩緩走進屋子裡,反手把門給關了上,太陽下邊不適合做一些血腥的復仇。

“很久不見,小孔。”唐彪看著臉色煞白的孔夫任,這個雙腿止不住打擺的邋遢男人,就是在嬌嬌身上留下數不清施暴痕跡、甚至喪心病狂毒啞了她嗓子的瘋子。

孔夫任像是瘋了,他抬起手掌狠狠抽在了自已的臉上,傳來的一陣痛感提醒他這並不是夢,儘管他曾經無數次在夢中見到過類似的場景,卻還是壓制不住心底湧起的恐懼。

一瞬間思緒萬千,孔夫任失魂落魄地念叨著“一定是哪裡出了錯,你怎麼找到我的。”說著說著,孔夫任張牙舞爪地用盡全身積蓄起來的力氣,朝著唐彪撲了上去,這個男人知道落在他的手裡,會有著怎樣生不如死的下場。

孔夫任以為自已的進攻是一次類似於破釜沉舟的舉動,可唐彪抬起一腳就狠狠蹬在了他的胸口處。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處擴散,延伸到嘴角、眼睛、大腦。

孔夫任狼狽地跌坐到地上,呲牙咧嘴地捂住胸口,嘴中喘著粗氣,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死死盯住唐彪,就像是死刑犯在被斬首時倔強地看著遠方一般。

唐彪校準了弩箭,乾脆了當地對著孔夫任發射,孔夫任在感到短暫的劇痛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無力的酥麻感。

這是唐彪專門從黑市上搞來的新鮮玩意,弩箭上配置的並不是殺人的箭矢,而是特製的藥劑。

這種武器最初被一些腰纏萬貫的老饕所追捧,得益於它的準確度以及所攜帶藥劑的特殊性,可以保持獵物在射中之後渾身脫力,不至於因為生氣盡失而影響食用的口感。

人在危急的時刻反而更容易變得機智,孔夫任知道自已大機率是被顧寒枝給賣了,那個混蛋,他難道就不清楚,這樣玩真的會出人命。

唐彪看著孔夫任艱難地支撐起身體往後邊退去,一直退到牆角。他就這樣沉默地看著面前這個被嚇得雙腿打擺的畜生,就像是看著菜市場上即將被屠宰分切的牲口,值得一提的是,他們有著一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