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夫任套上背心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不知道在隔壁的屋門前站了多久,終於還是抖著腿推開了她從不上鎖的屋門。

房間裡隨後響起了驚恐的嘶叫和男人粗重的咆哮,就像是受了傷的困獸發出的最後一聲嘶鳴,一陣反抗的悶響聲後緊隨著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時間暫停了一瞬,就好像讓大家俯下身來撿起碎掉的珍視之物。

安靜降臨下來,一切吵鬧消失無蹤,只留下男人粗重的鼻息聲和大汗淋漓的原始聲。

那個夜晚,孔夫任看著嬌嬌青一塊紫一塊卻又難掩白皙的面板,輕輕拭去了她眼角的淚,她的唇上呈現出口紅般的色澤,是孔夫任嘴唇上的血。

自此,孔夫任徹底放縱了內心裡無邊無際的慾念,他以為那是自已純白的愛,為了滿足自已這份心意,他甘願承受道德上的指責,他將之視作童話中去拯救睡美人途上必經的荊棘。

他不顧嬌嬌惡毒的咒罵,重複著一次次的爭吵和強迫,直到有一天這個烈性的女子割了腕。

看著病床上被白色床單包圍的女人,面對著她的虛弱,孔夫任第一次不僅沒有產生絲毫的憐惜,反而更滋生了一種嫉妒的情緒,這個男人被壓抑許久的自卑爆發出來,扼住了他的理智,慾望之火熊熊燃燒,任何遊走於旁的人都註定焚燒殆盡。

孔夫任仿若瘋魔一般,對她百般刺激與羞辱,又卑鄙地用唐彪來威脅這個女人。

他聲稱自已的運作使得唐彪的處境正在改善,可每次嬌嬌要深究的時候,他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惹得嬌嬌不敢再問,實際上他根本上就什麼也沒有做,他恨不得唐彪在牢裡待一輩子,這樣嬌嬌就永遠逃不開他,更何況,他也沒有紓解唐彪困境的能力。

紙終究包不住火,不摻雜著一絲真實的謊言很難維持下去。

嬌嬌對她的承諾愈加懷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孔夫任的謊言,卻只落得一頓毒。這個男人曾經百般敬重、萬般呵護的女人,如今被他狠狠揪住頭髮打倒在地板上,施加著暴力與惡意。

嬌嬌無數次想要逃走,可是這個男人就像是附骨之蛆,總是在她將要逃出生天的時候探出惡魔般的微笑面孔,然後毒打一番,他一邊用暴力威脅,一邊用強制拍攝的私密照勒索,困住了這個年輕女人。

孔夫任像是一個有著無限耐心的獵人,饒有興趣地觀察著她,誓要馴服這個並不情願的女人,在她的身體上、甚至是心靈上烙印下對自已的恐懼與服從。

從那之後,這個孔夫任精心隱藏在居民樓中的溫柔鄉里,常常傳出最惡毒最嘶啞的謾罵,鄰居們開始起疑。最後,孔夫任做了一個瘋狂的舉動,他買了藥,毒啞了這個只會開口咒罵他的女人。

他不希望那些話從這個女人的嘴裡說出來,他不願意承認他的行為使得他曾經或許並不崇高卻帶著真心實意的感情蒙上虛偽的面紗。

這個男人,親手將自已最珍視的玫瑰從土壤中拔起,讓她赤裸裸地暴露在冷風和害蟲的中間,看著她一點點的枯萎,然後愈加瘋狂。

思緒回到馬路旁邊的孔夫任身上,陰影阻擋在他前進的路上。

孔夫任看著面前這幾個精瘦的漢子,他們的身上傳承著西北男人特有的氣味。

孔夫任並無意多事,也不是滿身意氣的人物,拿眼神睬了睬就自顧自繞了過去。

突然,孔夫任感覺到他的領子被揪住了,他回過頭看到那夥漢子中的一個抬著下巴,鼻孔對人,一隻手揪住了自已的領子。這無緣由的冒犯使得他也是頗為惱火,掙了一下發現對方並沒有放手的意思,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他正欲破口大罵的時候,那漢子身後的一個老人開口了,“孔夫任。”

孔夫任確信在自已能夠記起的回憶中並沒有見過這個眉角處有一道可怖疤痕的老人,這彷彿蒼老到極致的老人有著一股攝人的氣息,這樣的人物,絕不會輕易被人從記憶中抹去。

孔夫任挑了挑眉,眯著眼看了一晌,到底沒有絲毫印象,他大著舌頭問:“對,我是孔夫任,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老人沒有理會他,張小六鬆開孔夫任的領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秉著文明禮貌的風貌,心疼地用自已的新鞋子將其變成一道潮溼的印記。

張小六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張紙,伸展開來唸出了上邊的內容:“孔夫任,32歲,未婚,陝西銅川人,在家裡排行老二,初中學歷,以前在唐彪的手底下做活,短暫管理過“夜玫瑰”娛樂城,如今是一家海鮮市場的管理員,沒錯吧。”

孔夫任看著自已並不複雜的履歷就這樣被眼前的陌生男人如數道來,心下明白這夥人盯著自已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做的什麼心思。

孔夫任點了點頭,伸手理了理自已的領子,然後伸出手要握一握張小六的手。

張小六並不理他,只是拿著眼瞧他,瞧得孔夫任心裡直發毛,正當他尷尬地把手往回縮時,那個更像是話事人的老人伸出他面板已經失去彈性的乾枯手掌,與他握了一下。

老人表明了自已的來意:“孔先生,我們是來找你合作的。自我介紹一下,我服務的物件是顧寒枝先生。”

孔夫任自然不會忘了這個名字,顧寒枝就是當初和唐彪爭奪沙場的人物,在唐彪鋃鐺入獄的時候,這個男人靠著鄉土中的勢力拿下了沙場那個聚寶盆。

孔夫任臉上露出了一副欣喜的面容,嘴裡說著久仰久仰,手上趕緊從口袋中掏出了大前門香菸,給身邊的幾個漢子發煙。

他的口袋中常年裝著兩包煙,一包是西安最常見的猴王,一包是逢年過節,走親訪友時才捨得抽的大前門。

猴王是孔夫任自已抽的,大前門則用來掏給別人,他始終秉承著這樣的行為,並堅信它將會給自已帶來一些機會,年輕人不怕一窮二白,就怕沒有善於鑽營的心思。

孔夫任發了一圈煙,心疼地看著自已已經空了的煙包,卻已經顧不得這個,小心翼翼地站在老人的身側,側著身子問了一句:“叔,你們這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老人咂了咂嘴,吐出了一個菸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孔夫任差點就覺得這個老人就要咳死。

老人緩了緩,喘過幾口粗氣,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扭過頭對孔夫任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唐彪出獄了,據我所知,這兩年孔先生對自已曾經的大哥也真是用心啊,尤其是在照顧他的女人這方面,更是下了大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