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周隊,我們在郗禾路這邊,老關進了「隆江豬腳店」。”

借用耳朵裡的微型通訊器同遠遠在一邊觀察的周俊聯絡。

“你們別跟了。”看了一眼時間,“大中午也餓了,二郎神,小五頭,你倆去。”

“好。”

扮做附近上班族,進了那家飯店。

“老闆,來兩份豬腳飯,十五的,在這兒吃。”小五頭付了錢。

掀開空調簾子走到店裡,一眼看到那個外號“老關”的章勝坐在靠近廚房倒數第二張桌子上,面對大門。

小五頭,二郎神隨即在他斜角線下門口第一張桌子坐下。

“你的炒飯。”老闆另外拿了一份裝束好的外賣走到章勝面前,“一共二十五。”

“再拿一瓶橙汁。”

“三塊。”

“付過去了。”

“好嘞。”

小五頭立馬在群裡發出資訊:目標準備離開。

周俊回覆:下面換我和三妹。

小五頭:收到。

三妹:收到。

章勝反偵查意識很強,周俊和三妹也不敢跟的太緊。

走到泰安路,臨街的「春風小區」陸續有行人停足圍觀在了一塊兒。

眨眼的功夫,章勝便消失得無影蹤。

“周隊,人不見了。”

“應該就在附近。”四周張望,“二郎神,小五頭,調附近監控。”

耳邊還傳來八卦的聲音,抬眸,周俊認出了那站在樓頂上的人兒。

“三妹,打電話。”

“好。”

語音未落,周俊立即進了園區,緊跟著上了天台。

“媽——”

“娞娞,媽媽對不起你。”

“不是的。”

“娞娞,原諒媽媽。”滄桑的眼眸裡閃爍著點點淚光,“這麼多年,身為媽媽,不僅沒有給你該有的生活,反倒是一直在拖累你,成為你的負擔。”

“媽,你不要說這些,我們母女倆不存在什麼拖累不拖累。我們不是說好的嘛,你養我大,我養你老。”

“娞娞,你就是太孝順了,媽媽不想再拖累你,我已經連累你沒了一段感情,我不能再讓你孑然一身,娞娞,我們都放過自已吧。”

“不,我不要。爸爸就是這樣,現在你也要這樣,媽,能不能不要拋棄娞娞。”

“娞娞,你爸爸一走,我們的家也散了,我還得了這樣的病,能保持清醒都成了一種奢侈,我……”

“媽,下來好不好。”雙腳顫抖不能成步,“娞娞不想做孤兒,媽——”

無力的雙腿即將跪倒在地時,周俊又一次及時為蘇舒伸出了自個兒的雙手,把她顫慄的身子攙扶。

“周俊!”

蘇舒像抓到了那根救命稻草。

“幫幫我。”

“嗯。”點頭以應,“還可以嗎?”

“嗯。”藉助他的力量站穩了腳。

周俊緩緩鬆了攙扶的手,轉身小心向前了兩步。

“阿姨,還記得我嗎?周俊,以前經常跟在蘇舒後面來蹭飯的周俊。”

一邊說,一邊小心靠近。

“阿姨,那會兒我和蘇舒最喜歡吃你做的糖酥排骨,每次我都厚著臉皮拉著蘇舒一塊兒去菜市場買來您做給我們吃,您還總說要我一輩子都吃您的飯菜。”

瞥了一眼樓下,消防已經到位,樓下人群得到了疏散,救生床也搭了起來。

而此刻,剛才被周俊那麼插上一嘴,她好似在記憶中翻到了那時的景象,繼而放鬆了警惕。

周俊亦趁此,用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撐著翻身一躍而至牆體之外的石板上。

“你是,蘇舒的男朋友。”

“對,阿姨,就是我。”輕聲安撫,一點一點縮小拉近與她的距離,“我和蘇舒特別想吃您做的糖酥排骨,我都買好了,我們回去做好不。”

“真的?”清醒一點點退去,迷糊一點點覆蓋,“不對。”

“沒有,就是這樣,蘇舒還在那兒等您呢。”將她的注意力分散,“你看。”

周俊趁機握住了她的手。

“媽,你說了要給娞娞做排骨的,不可以反悔。”

“娞娞——”微笑以對,下一秒卻立即換了另外的臉色。

周俊看出了她眼裡的冷意,愈是握緊了她的手,然而下一秒,二人雙雙向後傾倒沒了身影。

“不——”蘇舒奮力上前跑去,由著慣性,半身懸空在牆壁之外,“媽!周俊——”

在看到高樓之下鋪著的厚層氣墊床,提到嗓子眼那口氣終是得到了疏解。

而周俊立起的OK手勢,她安心的笑了。然,笑著笑著,早已懸掛在眼睫毛上的顆顆淚珠連綴絲滑滴落。

在其他人來之前,她整人依著那半高的牆壁蜷縮成了一隻刺蝟。沉重的腦袋,埋在雙臂之下,藉著拂過的風聲毫無顧忌的哭了出來。

120到了,交代好三妹之後,周俊也同蘇舒一塊兒跟救護車到了醫院。

急救室外,她一人無助坐在椅子上等待。

周俊交完費用,無聲陪她坐下。

這一刻,蘇舒不再剋制內心的情感,倒頭靠在了周俊的肩膀上,默默閉了眼睛。

哪怕只有短短几秒。

檢查之後,轉進了普通病房。

“我們給病人打了鎮定劑,晚點會醒來,等明天做了檢查,要是沒什麼大問題,很快就可以出院。”

“謝謝醫生。”

“沒事。”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守在床邊。

她的背影是那樣的單薄,本想安慰,周俊卻軟弱收回了自個兒的手,“我去打點熱水。”

放下病歷本,繳費單子,拿起水壺,出了病房。

打水回來時,蘇舒已然坐在了電梯前走廊的涼椅上。

“怎麼坐這兒了。”

“想透口氣。”雙手重疊放在腿上,“周俊,多謝。”

“這已經是你第五次跟我說謝謝了。”在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瓶乳酸菌,“草莓味的,也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

“有這麼多次嗎?”笑的勉強,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還是這個味道。”

“那就行。”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記得我緊張的時候就喝這個的習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記性好這一個優點。”調節現下週身圍繞的緊張之氣。

“還這麼油嘴滑舌。”

“習慣了。”問的小心,“阿姨怎麼會?”

“可能是現實太殘酷,命運太磨人了。我媽的原生家庭並不好,沒有愛的人,只能用堅強來偽裝。偽裝得久了,所謂的堅強就像被曝曬的塑膠品,一拳下去,就是一個窟窿,接著是一個又一個,一個又一個,終於到了裝不下的那天,索性忘得乾乾淨淨。”

“阿姨這種情況多久了?”

“記不清了。這兩年來,她的老年痴呆越來越嚴重,有時能清醒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就連我也記不得。”

笑得苦,抬頭一飲而盡手裡的乳酸菌,讓痠麻痺自已,“其實這樣也好,我之前一直這樣安慰自已。起碼可以忘去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爛事,此後只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孩童。然而我萬沒有想到,痛永遠都在。”

“當初與我分手也是這個原因嗎?”

“是。”回答果斷,“周俊,愛情是理想,婚姻卻是現實。然而不管愛情也好,還是婚姻也罷,我都成不了你的翅膀,無法助你翱翔天際,就算當初我們走到了一起,未來你我都會變成那秤上的砣子,將你我壓的無法喘息,最終走向分離。既然結局已經註定,那又何必一定要選擇在最後那一刻才做出決定。”

她依舊努力保持著理智與清醒。

“原來這就是答案。好,我明白了。既然如此,蘇舒,我們做回朋友吧,只是朋友。”

“嗯。”

“那我先走了,這是我電話號碼,有啥事只管call我,你是知道我的,就愛管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