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西弗勒斯躡手躡腳地走進克洛伊房間,坐在她的小床邊看著她。治療師說魔力暴動要在24小時後才能完全度過危險期,因此他決定天亮前一直守在她身邊。
他在腦海中拼湊著一天下來對克洛伊的瞭解。她聰明、乖巧、安靜,偶爾會表現出小孩子的一面,但遇事卻冷靜得像個身經百戰的成年人。
他很喜歡看著她那樣靈動天真的表情,總會讓他想到兒時的莉莉。
莉莉。西弗勒斯的眼前浮現出童年記憶中莉莉的笑容,他們初次相遇的時候,比克洛伊現在的年紀大一些。莉莉常常穿著麻瓜的小碎花裙在遊戲場裡盪鞦韆,裙襬和深紅色的髮梢在空中飛舞,比陽光更加耀眼。
他們會坐在夏日的樹蔭下聊魔法,更多的是他在講她在聽。那段時光是西弗勒斯心中少有的美好回憶,也是他召喚守護神的倚仗。淚水從眼角滑落,但他不願抬手去擦。
沒了,西弗勒斯告訴自已。除了幾張他或許永遠都得不到的照片,只有自已的守護神還記得,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叫莉莉·伊萬斯的女孩存在過。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不會為了莉莉放棄黑魔法?西弗勒斯不知道答案。他從不後悔學習黑魔法,只是恨自已追隨了錯的人。又或許,如果黑魔王不殺死莉莉,他也不會後悔追隨他。畢竟,那人也曾是無可匹敵的頂級巫師。
克洛伊呢?她會不會也像我一樣走上黑魔法的道路?西弗勒斯看著熟睡的小女孩思考著。
他還不清楚,克洛伊現在的學習熱情,究竟是對知識的渴望,還是對知識背後力量的追求。他似乎看不透這個只有六歲的小孩子,她的許多言語和行為,總會出乎他的意料。或許只是因為他沒有對她使用攝神取念。西弗勒斯在心中安慰自已。每當他對上那雙圓圓的黑色眼睛,他總需要刻意壓抑住自已想要讀取她想法的衝動。他知道自已不該利用她年紀小,就放任自已翻閱她的想法,滿足自已的好奇心。可她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了,就像她的母親。
林菘藍也曾是霍格沃茨中非常神秘的風雲人物。來自遙遠的東方,出生於與他們並不相同的家庭,卻被判定為純血。她的父母並不像她一樣可以直接操控魔法,卻又的確是世世代代擁有著巫術。
或許克洛伊只是延續了這樣神秘的血統。西弗勒斯這樣說服自已。只是遺憾,她的母親和外公外婆都過早地去世了。若她也能傳承到一些古老的東方巫術……西弗勒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不敢想,那樣的克洛伊將會成為一個多麼可怕的巫師。
老埃弗裡當年也是看中了林菘藍和她家族背後的能力而同意兒子跟他的婚事。不可否認,馬修或許是喜歡菘藍的,但對於一個斯萊特林來說,喜歡是最廉價的東西。如果菘藍不能提供給他任何其他價值,他們二人也絕無可能修成正果。只可惜,訂婚後沒多久,菘藍一家就以老人病重為由都搬回了中國,而菘藍自已也在兩年後病逝。
母親病逝後,克洛伊就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西弗勒斯忽然發現,他竟從未想過克洛伊是如何成長的,如何一個人學會走路、說話、讀書、寫字。
真可笑,當初只是因為好友的委託而被迫決定分給她一間房間,讓她避免被送到麻瓜孤兒院,現在他卻關心起了她的成長。
西弗勒斯任由思緒蔓延,甚至開始幻想克洛伊進入霍格沃茨後,二人該如何相處。要公開他們之間的關係嗎?他想不出答案,卻漸漸合上了眼睛,趴在克洛伊床邊睡了過去。
克洛伊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自已渾身燥熱。
大概是發燒了。她掙扎著讓自已醒過來,想要去找點水喝。以前發燒的時候,她也是自已熬過夜晚,等天亮後再讓菲尼幫她去買退燒魔藥。
她從被子裡鑽出來,夏夜舒適微涼的空氣卻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藉著從窗簾縫隙鑽進房間的月光,克洛伊看到床邊趴著的人影。西弗勒斯?他怎麼會在這兒?
她悄悄靠近,眯著眼睛描繪男人的睡顏。他在睡夢中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比白天柔和了許多,露出些許少年感。二十七歲,由於巫師的平均年齡比麻瓜長許多,所以他現在只相當於麻瓜的十幾歲。明明還該是天真無憂的少年,他卻總給人一種腐朽的老態。
克洛伊用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唔,手感不錯。
西弗勒斯的睡眠很淺,他每夜都被不同的夢境折磨著。雖然不是噩夢,但那種壓抑無助的感覺,並不比噩夢好到哪去。
他在睡夢中感覺到有人靠近,迅速醒來,但依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試圖判斷對方的動作和目的。
撲面而來的熱氣帶著些熟悉的味道,是克洛伊身上的奶香。她想做什麼?西弗勒斯終於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想要從他臉上收回的小手。
克洛伊被抓了個正著,尷尬地低下了頭。“我……好像……發燒了……”她吞吐著轉移話題,希望西弗勒斯不再追究。
果然,西弗勒斯被這件“更嚴重”的事吸引了注意。他點亮壁燈,看到克洛伊臉頰通紅,半睜著眼睛,嘴巴微微張開,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西弗勒斯拿出魔杖幫克洛伊測量體溫,101.3℉,幸好,沒有超過104這個危險數值。
“治療師說這是魔力暴動的正常反應之一,退燒藥對你來說沒有用,只能自已熬過這段時間。”他沒有意識到自已一閃而過的慌亂和擔心,又或許,是他刻意忽略了。
克洛伊點了點頭,她想過魔力暴動不會只是昏迷一會兒再吃點藥就能平穩度過的。發燒就發燒吧,至少現在自已還是個活著的巫師,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她翻身下床,卻被西弗勒斯攔住了。
“你去哪?”
“喝水。”
西弗勒斯睨了她一眼,魔杖一揮,一杯裝滿水的玻璃杯就出現在克洛伊手邊。看到她兩隻手抱著杯子,卻遲遲不喝,西弗勒斯挑了挑眉,“我沒有給你下毒。”
“涼……”克洛伊的聲音小到快要聽不清。她害怕西弗嫌棄她矯情,可這杯水握在手裡都很冰,更不用說讓發燒的她喝下去了。
西弗勒斯羞惱地別過頭。他真的不會照顧人。從未接受過別人的照顧,自已難受生病都是喝點魔藥或者硬扛,因此也無從知曉該如何照顧別人。但他像對待自已那樣對待克洛伊,他不忍心。
他從這個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已童年的影子,她的沉默,她的好學,她的小心翼翼,都與曾經的自已如出一轍。他希望能讓克洛伊過上他曾經渴望卻得不到的生活,希望能透過她來實現自已人生的另一個圓滿結局。
西弗勒斯拿過克洛伊手裡的杯子,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兒,他端著一杯溫水走了回來。
“謝謝。”克洛伊接過,乖巧地衝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