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行,發動機乃是重中之重,你這麼做,會造成發動機啟動困難,或無法啟動。”

“怎麼就啟動困難,點火系統正常,排氣系統正常……哪哪都正常,就你話多。”

“你話少,你還能跟我急赤白眼爭什麼,你厲害,你怎麼不點火。你點火啊,點火看看,點火就熄火,還說沒問題,糊弄鬼呢。”

吵著吵著,兩人撩起袖子,鬥雞眼瞪向對方。

戰況一觸即發。

“咳咳!”夏嵐風提醒他們,她在呢。

看一個個,男男女女,滿臉油光,眼下黑眼圈能和食鐵獸做親戚。

頭髮打結,亂成一個雞窩。

不知道多久沒打理。

多久沒休息?

“諸位,工作雖然重要,但諸位的身體,同樣重要,無數奇蹟,還等著你們嗎,去親手創造,去見證奇蹟。”

夏嵐風語重心長,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人,可不能掛在她前面。

導致她不能早點離開。

唉。

抓抓頭髮,教育的事情,果真不是人做的。

頭快禿了。

明明書上就明明白白寫著,還讓她一遍一遍去教,教半天后。

對方睜著迷茫的眼睛,問道:“是這樣的嗎?”

如此簡單都聽不懂,夏嵐風要自閉。

就說造車這事吧,她為了增加進度,對著課本改了又改,改到頭髮大把大把掉。

就連五斗,稀稀疏疏幾根~毛,也被霍霍成一根。

躲在角落哭了許久,夏嵐風於心不忍,安慰好一會兒,才使得五斗重新露出傻乎乎的笑顏。

有點辣眼睛。

發動機不能打火,這種情況,夏嵐風首先想到工藝不足,即使她改了無數遍,將工藝水平壓縮到現有的工藝水準,或許稍微高那麼一滴滴點。

應該問題不大。

爭論的兩人之一,名為賀強的技術人員,先是瞪了另外一人孫昌運,然後略帶無辜地向夏嵐風請教。

“夏工,你來了,能不能看看,這批發動機,到底怎麼回事?”

夏嵐風點點頭,下巴示意,“帶路。”

不是她想去,而是怕丟臉。

自己教出來的人,說多了都是淚。

隨其他人穿過車間,來到倉庫,夏嵐風看到數臺直列八缸發動機,陳列在一角。

轉過身,是十來臺直列四缸發動機。

夏嵐風指著問道:“都出現問題,還是隻有其中幾臺有問題?”

這些發動機,以往復活塞式內燃機為主,大部分是四衝程迴圈。

賀強面露難色,“都有問題。”

“???”

夏嵐風驚呆了,眼珠子定住,盯著賀強。

都有問題,還能整這麼多?

有錢燒得慌?

忘了自己一窮二白的時候,為了一丟丟原材料,去和人交涉(打仗)?

崽賣爺田,不心疼。

“下次……沒有下次了。”夏嵐風深吸一口氣,拳頭太硬,想要發洩。

直白些,忍不住想打人。

“造這麼多,全是吃乾飯的不成,四缸都沒整明白,八缸都出來了。”

“第一次,你們是第一次造車,就不能先弄個模型,一點點的查,是什麼地方出現問題……”

(以下省略一萬字,夏嵐風累得夠嗆,差點沒心梗。)

孫昌運小聲道:“夏工給的書上不都寫得有嗎。一臺也是造,十臺也是造,我們就想著,節約時間,畢竟前線吃緊……”

說著說著,說不下去。

孫昌運聲音越來越小,腦袋垂到胸口,其他人在夏嵐風目光掃過去後,全都縮著脖子當鵪鶉。

從牙縫裡硬擠出聲音,用盡洪荒之力,才壓制住滿身怒火。

“當初,你們學習的時候,書上都有,結果呢?”

一個個瞪著清澈愚蠢的,講了幾百遍,跟講第一遍效果,一模一樣。

氣得夏嵐風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一人給他們一個腦瓜崩。

然後一遍遍重複。

都沒學明白,第一次動手,就敢大批次生產。

捏泥巴呢,嘩嘩捏幾十個。

夏嵐風大口呼吸,找不到具體詞語形容當前的感覺,就是心臟極為不舒服,似乎下一秒,能停止工作。

很好,不需要他們走在前面,她自己氣走在前頭。

“夏工,你別生氣,我們知道錯了。”見夏嵐風氣得實在太狠,賀強小心翼翼解釋。

“我們也是擔心,想要快一點,沒想到其他問題。”

貪快,夏嵐風能理解。

但是,還是好氣。

給他們的,還不夠快嗎?

夏嵐風長嘆一口氣,“回去之後,將我給你們的東西,熟讀並背誦,我要檢查。重點全部手抄一份,我要看。”

理論不過關,實際還胡來。

打吧,捨不得,只能從其他層面懲罰。

夏嵐風銀牙咬碎,想起學渣最害怕的背誦。

就它了。

不管幾人內心如何哀嚎,表情如何可憐。

夭壽,出手就是命脈。

夏嵐風全都看不到,她上前檢查擺放的發動機,中規中矩,沒有發現問題。

“組裝在哪裡,帶我去。”

“夏工,這邊請。”

不一會,一行人來到一輛嶄新的汽車面前,是世面上最常見的款式。

夏嵐風走到車頭站定,動手開啟車蓋。

孫昌運趕緊遞工具,按照線路佈局,夏嵐風一點點檢查。

緊接著趴在車底下,幾次進出檢視。

眉頭緊蹙。

開啟車門,坐到駕駛位,幾次打火,不是每次都能打著。

耳朵豎起,聽著汽車各處傳出的動靜。

走下車,讓其他人上車。

“你去,打火試試,油門轟起來,開一圈。”

駕駛員打了幾次火,緩緩跑了一圈半,停在半路。

眾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等著萬鈞天下決定。

“調節一下壓力調節器,增壓。”

“重新更換火花塞。”

“……”

夏嵐風一道道來,在她身後,眾人拿著筆,迅速記下。

搗鼓了七八個小時,終於使得第一輛汽車,緩緩開出汽車製造工廠。

才出去,便看到有人腳踏車蹬得飛快,遠遠就在喊。

“夏工,吳越找你,說有天大的急事。”

說著,來者已到面前,是科研所的人。

小夥子喘著粗氣,滿頭大汗。

夏嵐風回頭對著其他人道:“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就像我今天這樣,一步步檢查。單獨的裝置沒有問題,不代表組裝在一起,沒有問題。”

“汽車,要把他們看作一個整體對待。”

“是,夏工。”

眾人高聲應答。

夏嵐風推著小夥子騎來的腳踏車,先跑動起來,然後蹬腿,跳上去。

不一會,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來到軍備小店,吳越在裡面奮筆疾書。

看到夏嵐風進來,行禮道:“夏工,我要瀝青鈾礦,或者晶質鈾礦。”

“要多少?”

“多多益善。”

“你決定好了,這一去,可就沒有反悔的機會。”

“不悔。”吳越斬釘截鐵道。

“好!”夏嵐風撫掌大笑,“我給你安排幾個人協助你,再安排一支三千人隊伍,保護你們的安全。”

“給你十天時間,去科研所挑人,下面工廠的人也由你挑選,要什麼裝置,現在寫給我,有額外的要求,現在也可以提。”

“十天後,我會親自送你們離開。”

此去,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來年。

除了朝夕相處的人,再也見不到其他人。

“聽夏工的,我要這些人,其他人,我再去挑一挑。”

吳越遞過去,密密麻麻寫滿名字。

夏嵐風接過一看,很多都是科研所老人。

“行,我帶你去和他們說明。”

十天,科研所和下面的工廠,進行了一次轟轟烈烈人員調動,埋伏在人群中的探子,還沒將這則訊息傳出去,便全部被抓獲。

這些探子,文華軍的人早就知道。

不抓他們,只是沒必要。

更不想敵人派一群不知底細,更加精明的人前來。

十天一過,夏嵐風帶著人,送走吳越等人。

浩浩蕩蕩,五千餘人的隊伍,開往茫茫戈壁。

周立如今是紫鄉縣的守護者,吳越一走,他便亦步亦趨,跟在夏嵐風身後,回到軍備小店。

“行了,偷偷摸摸的,生怕別人看不出來,趁著我還沒發火,趕緊的,有屁快放。”

周立豎起大拇指,拍了個小小馬屁。

“夏同學,今非昔比,越發有威嚴。”

夏嵐風橫他一眼,自己縮在柔軟的沙發中。

“給你十秒鐘。”

“我說我說。”周立舉手投降。

目光說笑,表情沉穩,再也不見當初的稚嫩。

原先的十一個人,現在天各一方,一年都見不到一面。

“李章從前線傳來訊息,國內,現在只剩最後一支軍閥,不出意外,戰爭能在半年內結束。到時候,需要舉行立~國大典,在那之前,會進行選舉,李章問,要不要給你留個位置?”

私心裡,周立覺得,無論夏嵐風要什麼位置,都是應該的。

沒有她,沒有軍備小店,他們無法後來居上。

“這麼快?”夏嵐風詫異道。

她好久沒關注,就守在軍備小店,記得上次軍備小店開拍賣會,還有四五個組織參加。

“也不算快,其實我覺得吧,還是慢了一點。畢竟,隨著我們的技術越發成熟,人越來越多,地盤越來越大,供應給前線的物資,從未短過,完全可以支撐我們幾線開戰。”

敵人投降也挺快。

夏嵐風:還不快,我本打算再過一兩年就走,誰能想到,計劃跟不上變化。

不過,夏嵐風並未更改計劃,吳越那邊,正是需要支援的時候。

她不希望,自己一走,便有人因為吳越短時間內,無法做出成績,而否定他們的一切。

至少,也得等到看到可能性。

夏嵐風擺擺手,“不用,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顧忌我,職位,也不會為我留著。”

才立~國,一個蘿蔔一個坑,都是需要幹活的人。

得到結果,周立沒有選擇離開,他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望著外面的科研所,目光充滿回憶。

“還記得當初,知道你要來鬧鬼村,我們都嚇死了。”

周立笑得溫潤,一如當初的少年,還帶著幾分拘謹。

“誰能想到,當初人人避之不及的鬧鬼村,現在成了大名鼎鼎的風雲村。”

夏嵐風撇嘴,“這你就不懂了,亂世中,鬼哪有人令人害怕。當初來鬧鬼村,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不來,怎麼會撿到軍備小店這種神物。”

“確實。”周立點點頭,調整坐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點。

“風雲際會,從風雲村開始。”

“楊老師是西學派,他主張唯物主義,最後幹了唯心的事情,用自己的死,來撕開當權者的遮羞布,也為我們爭取了時間。”

周立轉頭,目光深邃,注視夏嵐風。

“嵐風同學,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要離開?”

夏嵐風怔住,不是,她有說過嗎?

沒有,一點都沒有。

離開的事情,除了她知道,就只有五斗知道。

“你怎麼知道?”沒有否認,就是承認。

“我猜的。”

“怎麼猜?”

“你太急了,之前,你都沒有這麼急迫,每一件事情,都是一步一步來,如今,你做的事情,都在釋放一種資訊,你不會在這裡待太久。”

瞬間,周立表情變得肅穆,眼眸蘊含濃烈的不捨。

“朱雅麗離開前,她單獨找過我。她說,世界上所有免費的東西,都暗中標好價格。軍備小店是你的機緣,也是我們的幸運。”

“根據文華國曆來信奉的因果,你首當其衝。”

“朱雅麗囑咐我,時刻關注你的情況。”

夏嵐風沉默,想起朱雅麗最後一次離開的時候,一遍遍拉著她的手,嘴唇翕動。

以為她是不捨,原來是擔心。

“我沒事。”夏嵐風乾巴巴道,“能讓文華國重新煥發勃勃生機,一點小代價而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想啊,我死了,一定會有人懷念我。”

夏嵐風調皮眨眨眼,笑容燦爛。

“說不定,以後,我就能成為神仙,被人們封為神祭祀,到時候,你們多來看看我就好。”

輕嘆口氣,周立寵溺道:“當然。”

夏嵐風眉眼一動,想要嚇嚇周立。

“周立,每一個和軍備小店有接觸的人,都會染上因果,你既然知道,我會早死,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