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身黑衣的趙心悅俏生生地站在那裡,雙手背在身後,不施粉黛的臉頰露出一抹微笑,眼角微微勾起。

看到她,方放頓時就像看到了救星。他驅使著寒劍落在她不遠處,激動地問道:“你怎麼在這?”

“當然是出來玩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是不是迷路了?!”

方放臉色微紅,羞愧難當,卻還是點了點頭。

“噗嗤!”

趙心悅掩唇笑出了聲,眼角翹得更加彎,宛如月牙一般。

“會御劍飛行的仙人也會迷路啊,真是活久見吶!”

她朝方放招了招手:“你過來!”

“嗯?”

方放雖然有些疑惑,還是乖乖照做,寒劍湊近眼前的女孩。

“站過去點!”

趙心怡把他往前推了一把,然後就這麼跳了上去,雙手攬在他腰間。

“啊?”方放神色古怪地看著她。

“啊什麼啊?飛啊!要不是本小姐看你迷路了,你以為我稀得蹭你的劍啊?”

“哦。”

方放穩了穩心神,忍著腰間的癢意,驅使寒劍往空中飛去。

“喂,我的劍煉得怎麼樣了?”

“還沒……開始。”

方放有點不好意思,這幾天光想著殺人,倒是把她的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趙心悅在他腰間掐了一把,佯裝惱怒道:“是還沒開始還是忘了?”

方放已經滿頭冷汗,支支吾吾半天才敢承認:“忘了……”

“離新弟子大比就剩二十多天了,你到現在都不給我煉劍,難不成是怕我在大比上勝過你嗎?”

隨後,她的語調陡然升高:“方下啊方下!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師兄!虧你還是神品靈根呢,面對我這個天品低階靈根的師妹,還耍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方放忽然覺得她有點無理取鬧:“你好歹是個核心弟子,只要開口,葉長老就是中品靈劍也能給你搞到,你為什麼就非得要我煉的劍呢?”

“你管我!我樂意!”

方放不再接話,趙心悅顯然是個富家大小姐,從小被伺候慣了,這是把他當僕人驅使了。

不過畢竟是他答應了人家,等把劍給她煉好,就決定再也不搭理她。

找幫手覆滅青城山又不是非她不可,跟她相處久了,他都怕自已活不到報仇那一天就要被氣死了。

“往左,往左!”

“下個山谷後繼續往左轉,一直往前就到青城山了。”

穿過趙心悅口中的那個山谷,方放忽然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一個長達十幾裡,深數萬丈的大坑佔了他的視線!

放眼望去,盡是漆黑的泥土,沒有一絲植被。

他忍不住驚歎出聲:“這就是那顆隕石造成的巨坑嗎?!”

趙心悅還以為方放是在同她說話,慌亂之中回道:“啊……呃,是的!”

她差點忘了方放也沒了那一晚的記憶,在他的認知中,這便是天外隕石砸出的大坑。

方放沒有言語,不自主的又開始思考那個問題,而御劍出神的後果自然是……

後方的趙心悅被忽然晃動的劍嚇了一跳,她猛地拍在方放背後:“你會不會御劍啊?不知道御劍不能睡覺嗎?御劍不規範,親……師妹兩行淚!”

忍無可忍的方放終於爆發:“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靜點?”

趙心悅被嚇了一大跳,顯然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這麼大火。

方放也意識到了不對,語氣緩和道:“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

“想什麼?說說看,或許我能幫到你呢。”

心裡有愧的方放自然不敢拒絕,隨即把宋雲的問題給她複述了一遍。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呃……這個同門裡,有你嗎?”

“這重要嗎?”方放不能理解對方的側重點,對於她的答案已經不再抱有期待。

也是,這種富家大小姐面對這種問題,應該比他更無知才對。

“當然重要!你就說有沒有你吧!”

“……有。”

“那我當然選同門啊!”

方放有點出乎意料:“為什麼這麼選?”

“自然是重要性咯!如果要犧牲你的性命才能證明我的清白,那我肯定選你,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噢,現在多了一個紅衣師姐!我的清白自在我心,比起朋友,清白就沒那麼重要了。”

“如果同門裡面沒有你和紅衣師姐,那他們跟一群陌生人沒有區別,自然就是我的清白重要些了。”

方放回味著她的回答,然後問出了心中真正困擾他的問題:“修仙的意義是什麼?是犧牲他人成就自已,還是強大自身保護他人?”

趙心悅眨了眨眼睛,疑惑反問道:“這兩個……好像不衝突吧?”

“嗯?”

“你要保護的人,跟你要犧牲的人,並不是同一個人。非要選的話,自然可以犧牲掉你不在乎的人,獲得更強大的力量,這樣才能保護那些你真正在乎的人了。”

“這就跟上一個問題差不多,本質上就是誰更重要,就選誰。”

“誰更重要,就選誰……”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似乎已經接近問題的答案了。

“說來說去,答案不外乎只有一個,那就是你的內心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你想要力量,那就不必在乎他人。你想護蒼生,那就尋求蒼生以外的力量。”

“修仙路上,哪有人能真正做到不負任何人的,只求不負已便已是萬幸。”

“……”

沉默半晌,他緩緩開口,“隨心……”

“對對對,就是隨心!”

是啊,真正的答案,便是隨心。心裡在乎的是什麼,自然就選什麼,其他人,與我何干!

趙心悅的一番話讓方放豁然開朗,心裡對她的看法也隨之改變。

原來大小姐也不是毫無道理可言。

大小姐其實聰明的很。

緊接著,他便想起了宋雲。

以前的他覺得宋雲就是最好的大師兄,可這個最好的大師兄為了一塊仙石居然汙衊他是魔人。

後來他覺得宋雲是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紈絝子弟,但昨晚那一番話卻又讓他見識到了另一個宋雲。

也許那個,才更趨於真實。

說到底,每個人都是這樣,就像洋蔥似的一層一層把自已偽裝起來,每剝開一層,就多了一分真實。但後面還有多少層偽裝,誰也不清楚。

“那麼你呢,真正的趙心悅,是富家大小姐,還是我不曾見識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