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前世的棺裡債

李四非得讓木頭去睡覺，他睡不著，自已看著放心。木頭上炕躺下，曲寡婦把身子翻過來，衝著木頭，倆人在飯桌下眼光交集在一起，誰也沒有睏意，曲寡婦從木頭的眼神裡讀到了滿滿的愛意。自已的身份不允許，差著十多歲呢，不能坑了木頭。曲寡婦翻過身去，淚溼枕巾，木頭看著曲寡婦略微抖動的肩頭，他多想把這個女人摟在懷裡，給他男人的疼愛與呵護。 李四的眼睛在屋裡的各個角落搜尋著，蛇是哪裡都能藏的，他怕一個不注意，那東西就會鑽出來，儘管犄角旮旯都被他們檢查一遍，他還是不放心。 曲寡婦因為自已一個人的原因，兩間坯樓小房被她收拾得乾淨利索，屋裡沒有啥多餘的東西，更沒有別人家那樣衣服隨處堆放，這讓李四不那麼擔心會藏很多地方。主屋和外屋一牆之隔，農村兩間房都是這樣格局，外屋是廚房和進主屋的通道。曲寡只把主屋的窗戶上放著窗簾，主屋門外是廚房，她就沒安窗簾。能看到廚房裡的情況。 李四從屋裡牆角看向外屋，主屋的燈光把外屋也照的很清亮。 小時候李四在自家睡覺，總會看到廚房裡有兩個身穿花格布衫的女人，弓著腰在柴堆裡翻找什麼，沒有柴禾翻動聲，他藉著月光看著屋裡炕上自家的幾口人都在，外屋門也沒有開，外屋地兩個穿格衫的女人直起身，披散頭髮，蒼白的臉上兩隻眼睛就會電射過來，雞爪子的手就會探過來，李四的一聲驚叫就把家人吵醒，他媽拉著電燈，問他咋的了，他只是驚恐的望向外屋，屋裡什麼也沒有，只有牆角的兩捆柴禾立在那裡。那年他七歲。 以後的夜裡，他從不敢輕意的看向外屋。只是隔三差五的，李四就沒精打采的貪睡，睡上一會兒就會被惡夢驚醒。 母親就會把從九奶那討來的畫著字元的紙在他頭上燒掉，他就會精神幾天。九奶說李四這孩子不好生養，棺裡債太多，那邊總會有人來討債。只有過了年頭，夜裡才不招沒臉的。 李四看著木頭幾人睡熟了，他又來了一泡尿，拿著手電筒輕推開門，他開啟手電筒，走到房山下，放完水，他四下照照，屯中有幾家亮起了燈，再過倆小時，天就亮了。他伸了個懶腰。正要回屋，前面木杖子上一個東西閃閃發光，他用電筒照過去，原來是一本書，他翻開看看，裡面全是他的名字李闖，每個名字後面都是長長的一大串數字：李闖欠馮實白銀十兩，米三升，鹽五碟。李闖欠王奇白銀一兩，米五升……，他越翻越驚心，李闖後面欠的數額也越來越大。都是白銀銅錢，米麵糖茶鹽的，還好，沒有人民幣，都是些沒影的帳，又或許是別人畫著同名的人玩。 李四把本子又卡到杖空上，正要回屋，四外響起一片叫聲：“李闖，還我錢來，李闖還我米來，李闖還我面來……”李四向周圍看去，齊刷刷飄在半空的人頭，張著嘴巴，喊著他討債。他嚇得轉身就向屋裡跑去，砰的一聲關上門，他的心要飛出喉嚨眼，上竄下跳，屋裡一片寂靜。只有他的心跳聲，他聽九奶說過他前世欠了很多棺裡債，因為他家窮，一拖再拖，年年都鬧幾回病，買了幾張黃紙送去，點個卯，鬧個暫時平安。九奶說那邊錢不還清，做啥事都不順，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人死債未爛，李四前世沒還清的錢，那幫人找到現世，追討不斷。 李四想著哪天有錢了，把那些棺裡債一次還清，省得利滾利，到時延給子孫後代更麻煩，豈不是無德給兒女找麻煩。 李四推開裡屋門，木頭三人都坐起來準備下地，剛才李四關門的動靜太大，把剛剛眯著的三人驚醒。 曲寡婦問李四怎麼了，李四說外面太黑，被石頭把腳絆了一下。 王三說你能不能別小題大做，遇點事像個娘們似的，還以為你又遇到鬼讓他把你給逮住了呢。 李四坐到凳子上，讓他們繼續睡覺，王三說覺頭打沒了，不睡了，你來睡吧，我站崗。王三跳下炕，拿過李四手上的手電筒，坐到凳子上，李四上炕躺下，木頭看著李四臉上蒼白如紙，佈滿一層細密汗珠，知道他剛才一定不是咯到石頭那麼簡單，又見他臉上隱隱有一股黑氣纏繞。他回家一定要找秘法看看，李四到底咋回事，實在不行還得去問牌子，這事耽誤不得。 李四閉上眼睛，心還是咣咣的跳，他想不明白。他前世怎麼還欠人家錢，那說明自已前世也是個人，只是不知道咋就那麼窮呢？這世都十八歲了，咋還這麼窮呢。他想的頭都大了，也沒想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前世還有他老婆投資他借的外債，有四次是他納妾大操大辦欠的債，那說明前世他不僅不是光棍，連老婆帶小妾的他有五個老婆，那不是左擁右抱，夜夜春宵，可比這一世強多了，前世十歲就娶老婆了。現在十八了，才有自已喜歡的人。哪個環節出錯了，讓他苦熬干休這些年。 那幾個媳婦兒不知道都長啥樣，她們不知道還記得不記得前世的事，要知道我是她們老公，是不是還能來找他，讓他在花叢中逍遙快活，流連忘返，再也沒有剛才的驚恐，只有春心萌動，沒有板住喜說的心情，彷彿真的已經左擁右抱了，不由得噗嗤笑出聲。 木頭一直盯著李四的臉，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就笑了，外面天還沒亮，屯中此起彼伏的公雞啼鳴，讓他全身一抖。李四進屋時驚恐呆愣，躺下沒一會兒，咋就笑了，莫非是衝著啥不乾淨的東西了，是不是迷過王翠曲寡婦的那隻山妖，又來迷惑李四了。 他一刻也躺不下了，起身下地，王三問他幹啥去，他說去外面去解手，王三要和他一起去，給他壯個膽，他說不用，有人在旁邊看著他尿不出來。王三遞給他手電筒，他說不用，王三硬塞給他。 他走到東房山後，看看四外，離亮天也快了。他叨咕起來“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山一重關。關門如遇八重險，不出陰陽八卦形，觀星象，測風雲……”他叨咕了兩遍，耳邊才響起牌子臃懶的聲音，“還讓人睡覺不了，給你看箱子怕野狗給叨去，這剛睡著你就叫我，幹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