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瀛將串珠打散,分為三份,一份用於檢測,一份可由他人複檢,最後一份封存留底。

檢測的珠子也隨機分了若干份,沿著紋理處颳了些塗層收集粉末,用不同的草藥水溶解。

先用最原始的方法測試,銀針變黑大機率是有毒的,只不過這種條件下想確定是哪種毒真的太難為她了。

滴在白帛上的液體是淡紫色,散發的氣味微酸,她給出了幾個可能的方向,蕭溪塵則在一邊幫她翻找那些醫書古籍。

在對比和排除了很多已知的毒物後,雲瀛對君星淵說有可能是一種慢性毒藥,百靈花的種子。

這種毒物透過空氣、面板可以吸收,少量會讓人狂躁不安,呼吸困難,損傷心肺,多則損傷肌體,嚴重時會全身潰爛。

這毒看似殺傷力不大,但它有的毒性是可以累積的,而且會隨著傷口擴大短時間爆發,讓人不死也是個半殘。

也就是說,接觸一天和接觸一年的影響相去甚遠,若君星淵再受一次重傷,它的毒性就會瞬間發揮數倍功效,傷口加速潰爛。

至於這毒物是以前就附著在了串珠上,還是又疊加了新的,她的能力無法辨別,只能另請製毒高手,或能給出更精準的判斷。

君星淵安靜聽完她說的這些,此時天空已近暮色。

他命人燃起了很多燭火,將屋子照得通亮。

“你的意思是,毒並不是一次下完的。”

“我推斷是需要持續補充,否則身體會將以前的毒排出,不會造成過分的傷害。”

他沉思片刻後喚來阿離,低聲交代了幾句,對雲瀛道:“我派護衛送你們回府,今日之事多謝你還有蕭編纂,本王定會重謝,至於所查之事還請二位保密。”

蕭溪塵低頭行禮,算是應下了。

“你的傷只要不再接觸那毒物,繼續塗藥就好,也可繼續吃些清熱解毒的湯藥,對了,禁酒以及......“雲瀛磕巴著望天,沒說出口。

”......“君星淵輕咳一聲,擺了擺手。

雲瀛見事情辦完也鬆了口氣,連忙拉著蕭溪塵的衣袖,兩人在護衛的帶領下逐漸走遠。

他們離開後,君星淵便對另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使了個眼色,這是跟他時間最久的侍衛志遠。

志遠明白要做什麼,當務之急是除內鬼。

審訊的過程沒用多久,手持一擺,女子就癱軟在地,直接招了。

母親留下的侍女想要加害他其實有很多種方法。

只不過,人非孤石,傷他一人,全族陪葬,這到底還是個威懾。

可如果方法夠隱秘,行事夠安全,誘惑足夠大,同時被脅迫,種種緣由疊加在一起,那不做也得做了。

侍女羽湘痛哭流涕,說蘇太后綁了她全家,又給她下了劇毒,為了家人和解藥,她不得不為之。

“那母妃呢?也是你下的毒?”

羽湘驚恐的搖頭,直說不是自已。

君星淵讓她細說這手持的來歷。

羽湘回憶,說此珠串為麗妃所贈,貴妃生前皈依佛道,喜愛有念力加持的佛珠,這珠串是凌州嚴華寺靜心大師親手所制,麗妃偶得兩串,就獻給貴妃和蘇太后各一串。

蘇太后?

羽湘點頭,她確定蘇太后也有一串。

他一直以為這手持是母親在凌州別苑小住時自已求得的,才格外珍惜。

既是高僧親手所制,區區一個麗妃哪有什麼能耐求得,還一次兩串,不過是有人經由她的手送到特定的人那裡罷了。

後宮兇險,母妃一向深居簡出,不與當時還是皇后的蘇太后爭寵,卻還是逃不過被毒害的命運。那時,他和皇兄都在北境,得知母親的噩耗,悲痛之下也懷疑其中有蹊蹺,便意欲返回都城,可父皇一直未下詔令。

他們二人只能強忍悲痛留守前線,直到打了勝仗回宮,父皇一紙詔書直接禪位給皇兄,讓皇后一黨措手不及。

若當時,他們無詔強行返京,皇后便可以謀逆之罪將他們截殺在都城之外,先斬後奏。

是陰謀,其實也是陽謀。

權利更迭的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成上位者的代價。

君星淵滿面冷漠,看向羽湘。

羽湘似乎哭累了,她神色渙散道:”奴婢毒害王爺,罪該萬死,可家人受我的連累,怕是一個都活不成了。“

志遠開口道:”羽湘,蘇太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活著,若你第一時間告知王爺,也許他們還有生的機會。“

君星淵道:”府裡還有蘇太后的眼線嗎?“

羽湘頹然地搖頭:”奴婢不知。“

”今日之事你就當沒發生過,繼續與那邊保持聯絡吧,只是內院不要再進了。“

”王爺不殺我嗎?“

”事已至此,殺了你,於本王又有何益處,後面的事你該知如何應對。“君星淵看向志遠:”帶她下去吧,嚴加看管。“

志遠應聲上前,將羽湘拽了出去。

君星淵獨自坐在書桌前,手指緊握至關節泛白,燭光光他的影子對映在牆上,是無人知曉的寂寥。

他派人讓人將另一個侍女傳喚來。

“王爺。”侍女青賢跪在地上,她大概也猜到王府裡發生了什麼。

有人背叛了王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每日與她接觸最多的羽湘,而她絲毫沒察覺到異常,實難交待。

“青賢,你在王府多久了?”

“回王爺,自貴妃去後,奴婢就在王府跟隨王爺,整三年了。”

“等下去找志遠,他會給你一筆銀子,回去做點小生意吧。”君星淵始終沒有看向她,視線還停在眼前的碎珠上。

青賢淚如泉湧,這一天還是來了。

她貪戀地看著君星淵的臉,本以為承著舊主的情,君星淵多少能在她們二人身上灑點雨露,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有些不甘心,羽湘背叛了王爺還能留在王府,而她什麼都沒做卻要離開。

君星淵見她沒起身,抬頭看向她,輕聲道:“需要我派人護送你回鄉嗎?”

青賢一愣,知道事態已無轉圜的可能,真激怒了王爺讓人調查她,那平日貪墨的採買錢也保不住了,她連忙站起來謝恩,果斷離去。

除了兩個侍女,王府裡的其他人都是他親自挑選的,保險起見,還得嚴查一遍。

他長出一口氣,準備起身,手掌卻不經意的硌到一物件,微痛。

是一隻白玉耳飾。

他想起雲瀛此前在這裡忙碌的身影,將它拿起,攥在手裡用力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