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時間,九點半。

周默當即一驚,跳下了床。

得趕緊起床去精神病院打卡了。

那個奇怪的噩夢並沒有對他產生什麼影響,74路公交該坐還是得坐。

沒有遇到什麼一家三口,也沒有戴鴨舌帽黑口罩的男人。

一路上平淡得令人昏昏欲睡。

但平淡,就是生活的本質。

只是那頭頂的天,確實晴空萬里,唯獨顏色不太喜慶——

依舊是壓抑的黯紫色。

叮的一聲。

“青山公交提醒您,光明大道青山站到了。請攜帶好自已的隨身物品,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

下了車,穿過人行橫道,周默第二次出現在青山精神病院的大門前。

他在門口傻站了一會兒。

不是不敢進去,而且大門被道閘攔著,旁邊的側門也有護欄。

拿出手機看了眼,距離約定的10點只剩下最後一分鐘。

沒有時間猶豫了,進精神病院……哦不,成大事者者不拘小節。

他往後退了幾步,就要作勢衝鋒一躍跳過護欄。

忽的。

一個身材精瘦穿著保安服的小老頭從旁邊的保安亭裡跳了出來,嘴巴像放炮仗一樣,對著周默就是一通狂轟亂炸:

“小子你是誰?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國防重地,一級軍事管制區,閒雜人等禁止入內!識相的趕緊滾,不要逼老夫出手,老夫一旦出手,就是天地失色,風雲變化!”

就在周默思考著該怎麼跟這個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老保安溝通時。

申筱小跑過來,微笑著說道:

“不好意思,張老,他是新來的工作人員,還沒發通行證,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新來的?”老保安瞪大眼睛打量了周默一會兒,擺擺手道,“不早說,害老夫白費一番口舌,去吧去吧。”

申筱領著周默從側邊的刷卡以及人臉識別通道進去。

“周默,怎麼現在才來?我還以為你忘了,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周默訕訕一笑道:“事先宣告,不是我睡過頭了,而是公交車晚點了。”

你分明就是睡過頭了,我在攝像頭裡都看見了……申筱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知道了知道了,沒有批評你的意思,只是隨口問問。我們快走吧,其他人已經要開始培訓了。”

她哪裡敢批評他啊,恨不得把這位爺當佛像供起來。

還有其他人?

周默目光一凝,心裡有點小期待,還有一點小緊張。

不知道會遇到什麼樣的人才,希望不要太變態,不然我會很自卑的。

這時那位姓張的保安大爺摸了摸口袋,似乎想起來什麼,眉頭一挑,對著周默喊道:

“對了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周默。”周默頭也不回地說。

“哦,好,我記住你了。

“下次過來記得給我帶包煙,不用多貴,普通的黃鶴樓就行。

“這樣就算你以後沒帶通行證,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你過去。

“大爺我可是很善良的。”保安大爺笑呵呵地道。

這算公開教唆行賄嗎?

周默看向申筱,申筱表情很無奈,“你不用理他,張老跟你開玩笑的。”

“哦,這樣啊。”

周默點點頭,回頭對保安大爺說:“不帶!”

“什麼?”

張大爺在這裡當了這麼多年的保安,還是第三次遇到這麼虎的年輕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吹鬍子瞪眼道:

“你憑什麼不帶?為什麼不帶啊!就算不帶,也不要當面說啊,這不是打老夫的臉嘛!”

周默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吸菸有害健康,我這是為了您好……

“您長得像我那個得肺癌去世的外公,我不想您老步他的後塵。”

張大爺本來氣得臉都黑了,一聽到這麼體貼關懷的話語,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不停揉著眼睛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啊!”

“多少年了,都沒遇到這麼實誠的好孩子,是老夫誤會你了。”

“老夫沒記錯的話,你叫周默對吧?我年紀大,就叫你小周吧。”

“小周,以後我就把你當我親孫,誰要是欺負你你過來敢我說,老夫幫你教訓他!”

“好的,謝謝大爺。”周默看著大爺耳朵上夾著的那根菸,“那您以後還抽菸不?”

“抽,怎麼不抽!不抽菸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張大爺說著點起煙,深深抽了一口,深沉開口道:“老夫抽的不是煙,是寂寞!”

周默見狀搖了搖頭。

算了,隨他去吧。

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

反正又不是我的命,也沒花我一分錢。

“那您多保重。”

告辭了張大爺,繼續跟著申筱往前走。

半路上週默問道:“我昨天下午出來時為什麼沒見到那個保安大爺?而且門也是開的。”

申筱道:“昨天下午張大爺不在,是另外一個大爺值班,嗯,那位大爺比較怕生。而且我提前通知了,所以就給你開了門。”

一大大爺,兩個大爺,三個大爺,四個……周默評價道:“你們這大爺挺多的。”

申筱乾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觀察著一路上的環境,周默發現今天精神病院人挺多的,又問道:

“為什麼我昨天離開的時候沒看到幾個人,今天這麼多人?”

“昨天你離開的時候,正是飯點,都去食堂吃飯了。”申筱解釋道。

說到飯,周默才想起來自已還沒來得及吃早飯,肚子餓得快沒感覺了,“食堂這個點還開著嗎?”

“開著……”

“我可以去食堂蹭個飯嗎?”

“不行,你要參加培訓。”

“可是餓著肚子很難受啊,估計會嚴重影響我培訓時的發揮。”

“你介意邊跑步邊吃包子嗎?”

“什麼?”

申筱指了指前面的操場,大太陽底下的,好幾十個人正在跑步,有大爺,也有中年青年少年,還有幾個小孩子。

不過值得玩味的是,大爺普遍跑得比年輕人快。

尤其是一位人高馬大的背心大爺,渾身肌肉虯結強健,跑起來像頭蠻牛,帶起一道道殘影。

邊跑還邊指著被自已超越的年輕小夥罵:“細狗,你行不行啊?”

年輕小夥們一個個被罵得面紅耳赤,真男人不能說不行,只好硬著頭皮加速,半死不活地緊追在大爺屁股後頭。

看那逐漸蒼白的臉色和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呆滯眼神,嘴裡還不時吐出一口白沫,估計離休克不遠了。

申筱微笑著說道:“培訓主要分為五項內容,第一項就是跑步。”

周默:“???”

還以為是什麼高大上的培訓,結果一來就讓我跑步,跑步在哪裡不能跑,非得來精神病院跑?

這不是有病嘛。

申筱乾咳一聲,嚴肅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這可不是簡單的跑步。”

周默一臉懷疑地看著申筱。

你說,你繼續說。

我就不信跑步還能跑出花來。

申筱憐憫地看了周默一眼,幽幽說道:“每天至少要跑20公里,不跑完不準休息。”

“不過是20公里,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跑20公里就跟玩一樣,輕輕鬆鬆!”

周默淡然一笑,豪氣干雲道。

申筱微微一怔,“真的?”

怎料周默忽然川劇變臉,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輕聲說道:

“我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嗎?”

“嗯,我覺得還是我原來的工作比較適合我。”

“雖然辛苦了點,工資少了些,還時不時要挨領導的罵,但日子也過得挺充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