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楮的病床被推向蘇家的大廳,蘇家的僕人在前面推著床,他們跟在身後。

蘇卿杭站在人群的中央,徐一平和陸嘉源兩人看起來想要跟蘇卿杭說些什麼,可最終都沒有開口。

耳邊傳來趙叔不知道第幾次的嘆息聲,安未晚還是沒有忍住,走到蘇卿杭身邊,可開口的瞬間,是不確定,“蘇姐...你確定嗎?需不需要再考慮考慮啊。”

蘇卿杭本低著頭,聽到安未晚的聲音對上她擔憂的視線,像是不想讓他們擔心一樣,輕輕笑了笑:“沒事,相信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蘇卿杭這句話觸動到了什麼,徐一平突然一下子就爆發了。

“蘇姐!要我說,咱們沒必要去風險這麼大的事情!萬一...萬一你也...”

徐一平剛開始還好,可說著說著,突然就哭了起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為什麼蘇卿杭可以為了一個還沒有認識多久的人犧牲自已。

蘇卿杭怔愣了片刻,除了前面推著車上的僕人,其他所有人都愣住了,似是沒有想到徐一平會把話說的這麼明白。

“好了,一平,別說了。”陸嘉源拉過徐一平,低聲制止。

不知道為什麼,徐一平突然想到了當時白楮中途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呢喃的話。

“攔著她...幫我攔著她。”

最初的徐一平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可現在,他突然就明白了,所以...白楮是早就預料到蘇卿杭會這麼做了嗎?

他跟著蘇卿杭這麼久了,很多時候都弄不明白蘇卿杭的心。

可白楮好像輕易就能想到蘇卿杭會做什麼,會想什麼。

或許...他們本就是同頻共振的兩個人吧。

他只是突然有些崩潰了,但擦乾淚,他知道自已沒有辦法制止蘇卿杭想做的任何事情。

沈青梨見情況有些不對,也站到了蘇卿杭的身邊,握住了蘇卿杭的手。

蘇卿杭的手很涼,還有些顫抖,其實想必蘇卿杭心裡面也是在害怕的吧,只是她從未表現出來。

“卿杭...你還好吧。”

蘇卿杭聽到沈青梨喊自已,才緩緩恢復了一些,只是在聽到“卿杭”兩個字的時候,莫名就想到了當時白楮說的,“那以後喊你卿杭吧。”

他們明明沒有認識太久,可為什麼,就像是缺少了什麼一樣,她沒辦法見死不救。

“蘇姐?”

沈青梨以為蘇卿杭是不喜歡自已這麼喊她,換了稱呼,蘇卿杭回過神,對上沈青梨小心翼翼的目光,強裝鎮定的笑:“沒事,能有什麼事,走吧。”

十二年,他們從小學的時候就跟蘇卿杭認識了,雖然不知道蘇卿杭心裡面想的是什麼。

可...蘇卿杭和平時一不一樣,狀態對不對,還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點出這個問題。

蘇家的莊園太大了,腳步踩在地上會不斷傳來回蕩的聲響,就這樣,一步步的敲擊著眾人的心。

一樓,那張巨大的桌子還擺在中央,站在大廳,眾人神色各異,卻無一例外的緊緊盯著蘇卿杭。

沉默,良久的沉默。

兩邊燭臺上點起的蠟,未開的燈,在昏暗的空間裡,輕輕柔柔的打在眾人的身上。

白家的管家手裡捧著一個盒子,即將靠到桌子的片刻,忽然轉身看向他們。

“蘇小姐。”

“嗯。”

“若您二人的靈魂一旦不夠契合,您和少爺都會死亡。”管家目光死死地盯著蘇卿杭,進行最後一次確認。

“就算這樣...您也要嗎?”他還是不相信,一個跟他們少爺認識不過幾天的女孩,真的會心甘情願的奉獻自已的靈魂。

可蘇卿杭依舊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點頭,確認,

四周的燭光,隨著蘇卿杭點頭的瞬間,向上迸發了新的火焰。

擺在中央的桌子,不知有何魔力,竟在蘇卿杭點頭的瞬間,變幻了模樣。

只見原本方正的桌子,碎裂開,精美的圖案隨著轉動,轉眼變換成十多座人像,矗立在大廳兩側。

高大的人像威嚴的站立著,居高臨下,目光灼灼的看著站在中央的他們。

眾人看著桌子的變幻,雖然都有些震驚,可又都被悲傷覆蓋。

只看了一眼兩側的人像,目光就全都一眨不眨的放在了蘇卿杭的身上。

“蘇小姐,您要準備好了,便開始吧。”白家的管家靜默的站在那兒,語氣平靜的像沒有絲毫危險。

趙叔雙手交錯緊握著,一遍遍的看著蘇卿杭,想必只要現在的蘇卿杭說一句放棄,他會瞬間帶著蘇家的人與管家隔離開。

哪怕不惜與白家的人鬧掰,也要守護著蘇家最後一絲血脈。

可蘇卿杭讓他失望了,她只是平穩的從管家手中接過小刀。

小刀輕輕劃開手掌,卻在接觸到血液的第一刻,像有了生命般飛躍起。

蘇卿杭冷靜的站在那兒,看著小刀朝著自已而來,沒有任何的退步,沒有閃避,迎面等待著最後一絲希望。

當隨著蘇卿杭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她的手腕,腳腕,脖頸,心臟處,無一例外的被劃開。

靈魂被撕扯,剝離肉體,是旁人看不見的。

可蘇卿杭看的見,所以,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已的靈魂與身體剝離,在半空中飄著,與自已對視。

靈魂探出的手,撫上顫抖著的眼,是靈魂最後的共鳴。

此時白楮的全身也已經被小刀劃開,靈魂其實早已脫離身體,殘存的,透明的。

蘇卿杭親眼看著自已的魂魄與白楮交融,滾燙的靈魂與澄澈的靈魂融合,那是二人靈魂的相依。

最後...又被切斷。

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她在想...若失敗了,這樣,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