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吧？”
僻靜山東中，悲苦大仙略微皺著眉頭，收回了自已的手掌。
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態後，花獨酌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他不是那種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蠢人，自然能感覺到悲苦大仙對他的嫌棄。
說到底，若是放眼整個囚魂海，他的實力實在是太不夠看了。也就只能欺負欺負三境四境的修士。可這片海域中，莫要說五境，即使是六境也不算少見。
方才為他療傷的時候，悲苦大仙察覺到他身體裡似乎是有些不同之處。
“你修行的似乎是妖獸功法？”
這是瞞不住的事，所以花獨酌也沒什麼猶豫的點頭承認下來。
悲苦大仙也沒多說什麼，哪個能上得了檯面的修士身後沒點秘密，雖然這情況極為特殊，但他也懶得多問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花獨酌。”
“花獨酌，花獨酌..”
悲苦大仙唸叨了兩聲，咧嘴一笑：“這名字倒是風雅。”
這話花獨酌沒法接，所以只能跟著他笑了笑。
他到現在仍然不太明白這老頭的含金量，但光看邵安那副樣子，他也知道眼前這位生前在整個囚魂海也是極為頂級的人物。
“我生前最得意的有兩項，一是種種木系靈法..”
悲苦大仙說著話，伸手輕輕拂過地面，他手掌經過處，本來乾枯的泥土瞬間變得生機盎然。
“二則是，繁瑣複雜的符籙一道。”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描畫了片刻後輕輕一彈，將剛剛刻畫的無紙符籙彈出洞外。
符籙消散後，一道天雷轟然劈落。
他隨手為之的符籙，威力絲毫不輸花獨酌全力施展的雷雨作落下的天雷。
“我在壽元已盡大限將至之時，曾問一人，我該如何留下自已的傳承。”
悲苦大仙抬眉看著他，臉上還是那般悲憫神色，看的花獨酌心中一顫。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話似有所指。
若是非要深論起來，以悲苦大仙這等修為的存在，會去詢問的人..
就像當初袁傑要侍十郎給他指點道路一樣，悲苦大仙也只會問路浸淫在因果道的修士。
他想通了這一節後心中有些驚悚，所以他只是沉默著沒有開口。
“他說，要我給神木林留下我掌握的木系靈法，但不要給他們留下符籙一道的任何東西。”
“..為什麼？”
悲苦大仙一笑：“那人告訴我說，即使是加上符籙一道，神木林也贏不了長生天，若要再加上符籙一道的傳承，恐怕會讓人心生惦記，好心辦壞事。”
花獨酌聽明白了。這也是一種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其實他真的非常好奇悲苦大仙嘴裡的那人是誰，但他現下還不敢問。
“然後我問他，那我這一手符籙之術難道要隨我進到棺材裡去？”
悲苦大仙臉上露出一絲回憶的神色。
“他給了我一個東西，告訴我可以留下一絲魂力寄存在其上，我符籙一道連帶著諸多木系靈法，都可盡數交給後來的有緣人。”
那東西自然就是花獨酌強買強賣來的苦臉佛。
悲苦大仙沉默片刻，呵的一笑。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憑什麼我辛苦了那麼多年的東西要教給一個完全不知根知底的人？但他一句話就把我勸了回來。”
看悲苦大仙沉默，花獨酌很是時候的詢問：“什麼話？”
“他說，萬般因果，自有定數。”
悲苦大仙一笑，沒感覺到旁邊的花獨酌心中如何震撼。
給他建議的那人絕對是和他一樣的因果道中人，只是不知到底是不是侍十郎。
“所以我聽了他的，等來了你。”
悲苦大仙的魂體略微搖晃了一下。
其實按他修為來說，即使是隻殘餘一絲魂力，也不該泯滅的如此之快。
但問題是他剛剛現身就化解了一個五境修士的大慈悲掌，即使再如何輕描淡寫，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消耗。
而且他們腳下的地界不是別的地方，是所有生靈的往生之地囚魂海。
這片海域對於魂魄的限制實在是太強了，即使是什麼也不做，魂體也在時時刻刻感受著往生對於他們的召喚。
或者說，是那些在海域裡不知道哀嚎了多久的冤魂正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夠陪伴甚至代替他們。
“你受我傳承，只要日後多加錘鍊打磨，即使是在整個囚魂海，能勝你的也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只望你日後若是修為有成，能夠與神木林交好。”
悲苦大仙的臉上有些疲累之色。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想說，還有很多事沒做，更有許多心願未了。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能做的也極為有限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點在了花獨酌眉心。
當初花獨酌受侍十郎傳承之時不過一境，侍十郎為了能讓他接受傳承，還費心向袁傑討要了一枚眼球，將自身所學封印在其中，任花獨酌慢慢感悟。
哪怕此刻他已經身處三境，但悲苦大仙龐大的所學被灌進他腦海裡，他也不過支撐了短短片刻，還沒來得及認真的體會到什麼，就很是乾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曾經鼎立於囚魂海最頂尖的存在，即使只是些許傳承，也不是一個小小的三境修士能夠隨意承受的。
雖然不至於被立即撐爆，但想要消化這些東西也足夠他吃一陣苦頭了。
悲苦大仙意料之中的一笑。
他魂體越發黯淡了，臉上的疲累也越發明顯，不過在他這一生中的最後一刻，他仍然沒有半分怯意。
他鼓動體內最後一絲魂力，飄然入空，朗聲開口，聲音足以響徹整片囚魂海。
他開口喊出一個名字。
“楊長生！”
整個囚魂海躁動起來之前，一個聽來極為溫和的嗓音回應了他的話，也讓無數生靈脩士心底越發震撼。
“你莫要再消耗魂力了，我親自護你輪迴轉世。”
悲苦大仙哈哈大笑。
似他這等人物，即使魂魄都已經即將消散，但也不可能低頭面對曾經鬥了大半輩子亦敵亦友的故人。
笑過之後，悲苦大仙傲聲凜然。
“我棋差一著，不求什麼輪迴轉世。”
“但當日南宮之言，你也定然刻骨銘心。”
“楊長生，我等著你隨我一同消散在天地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