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年禮物

黃昏時分，雪村。

“吧嗒——吧嗒……”

老村長姜雲義坐在村口木棚下的那排長凳上，手拿煙桿，一口接一口，不停地抽著。

他那雙佈滿滄桑的深邃眼眸，長久地望向村前小路方向。

一旁，一名身材高挑的中年婦女在不停地來回踱步，她那秀麗的臉龐上滿是憂慮之色，一雙明亮的杏眼也在時不時地朝村前的那條小路張望，顯得很是焦躁不安。

蘇易和姜大山離去後，老村長將村人安頓至後山窯洞，便和蘇易母親來村口等候，這一等就是大半天。

此刻，隨著夕陽西下，二人更加焦急起來。

看著坐立不安、來回走動的易茹，老村長說道：“蘇易他娘，易娃子本事不弱，人也機靈，再說還有大山跟著呢，不會有事的，要不你先回去吧。”

易茹回應道：“老村長，你知道的，回去我也待不住啊！”

……

“昂——昂昂……”

二人說話間，突然，一聲聲馬匹的嘶鳴聲隱隱約約傳來。

他們立刻停止交談，側耳傾聽起來，聲音正是來自村前小路方向。

兩人神情緊張地向小路望去，只見遠處的小路上空有塵土揚起，陣陣馬蹄聲、嘶鳴聲越來越近，聽上去聲勢頗為浩大。

“糟了，是官兵，快走！”老村長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急忙說道。

二人慌忙向後山窯洞方向跑去。

“村長——村長……”

未跑出多遠，他倆又聽到一聲聲呼喊傳來，聽上去像是姜大山的大嗓門。

二人停步，轉身。

只見村前小路上，近百匹高頭大馬在前，兩頭猛虎在後，朝著村子奔騰而來，猛虎背上，正是蘇易二人。

老村長和易茹長吁一口氣，趕忙又往村口跑去。

蘇易二人亦下了坐騎，向老村長二人奔行而來。

須臾後，四人相遇在村口，八目相對，一時語塞。

“易娃子，事成了？”老村長率先問道。

蘇易笑眯眯地看著老村長，重重點了下頭。

“蒼天——有眼！”

老村長大喊一聲，抬頭望天，久久未動。

“哈哈，我宰了兩個……”

姜大山上前，對著猶在望著天空的老村長，眉飛色舞、巴拉巴拉說個不停，也不管老村長在沒在聽。

蘇易來到母親身前，易茹眼中有淚花閃爍，她伸手輕撫少年的臉頰，旋即將他攬入懷中。

……

除夕這天，清晨，一場大雪從天而降，為雪村平添了幾分肅穆。

後山上面，一個個墳頭被潔白無瑕的雪花覆蓋，墳頭上方的山坡上，有著幾十株梅樹，紅梅正迎風傲雪綻放。

墳頭前方，倖存的所有人皆冒雪而立，靜靜地看著那些墳頭，不少人臉龐有淚水滑落。

人群前面，幾十張木桌拼成了一條長長的案几，案几上面，陳列著一百多顆官兵的頭顱。

“跪——”

老村長表情嚴肅，長聲喊道。

村人們應聲跪地。

只聽老村長又高喊道：“親人在上，大仇終得報，仇人皆伏誅，願你們在天堂，一切安好！”

……

入夜後，紛紛揚揚飄落了一整天的大雪，總算停了下來。

“育兒院”的院子裡，一堆大大的篝火熊熊燃燒，火焰在夜晚的微風中翩翩起舞，將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晝。

一圈桌凳圍著篝火整齊擺放，桌子上擺滿了肉類、麥餅、乾果等吃食，散發出陣陣香味。

村人們坐在凳子上，享受著美食，各個喜笑顏開。

“餃子來啦……”

姜先生和幾名婦女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走向人群。

“嗯，這餃子真香！先生，我還要吃！”

餃子上桌沒多久，一名熊孩子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盤子，眼巴巴望向姜先生。

“有，管夠！”姜先生笑嘻嘻地回應，隨後扭頭看向一旁的蘇易，“小易，給你弟弟端餃子去！”

“嗯！”蘇易對姜先生微微一笑，起身走向飯堂。

“易哥哥，我也要！”

“易哥哥，還有我！”……

孩子們的清脆的叫喚聲接二連三響起……

聞言，蘇易停步，微微顰眉，旋即轉過身，目光溫暖地看向孩子們，笑道：“還有誰要？”

“我！”、“還有我！”……

一雙雙小手齊刷刷舉起……

“好勒！馬上就來……”

蘇易轉過身，風一樣進了飯堂。

見此情景，姜先生嘿嘿一笑，嘆道：“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小易啊，這下夠你喝一壺了……”

“從文，你去給易娃子幫忙，別讓孩子們等太久了！”

姜先生正自竊喜，老村長的聲音傳來。

“村長，喝點酒吧！”雷掌櫃抱著兩個罈子，對老村長說道。

“酒不是早就沒了嗎？”老村長納悶。

“我新釀的，‘雪梅’，要不要喝？”雷掌櫃拍了拍懷中的酒罈子，得意道。

老村長瞪了雷掌櫃一眼，“不早說，拿碗，十歲以上的，都滿上！”

“來，大家一起，先敬逝去的親人一碗！”

隨著老村長的提議，村人們端起酒碗，朝著後山方向，將酒灑向空中。

“大家喝……”老村長再次說道。

……

不一會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吃喝得有些微醺。

“村長爺爺，今年有禮物嗎？”

有調皮點的孩子看著老村長，怯生生問道。

老村長笑呵呵地看著孩子們，點頭說道：“有，自然有！都有！”

有孩子好奇道：“是什麼呀？”

老村長笑著說：“今年不比往年，就不送那些個小玩意了，易娃子和大山趕回來的戰馬，給你們每人都挑上一匹，可好？”

“哦，好耶！”

“哈哈，我有馬騎啦！”……

孩子們雀躍歡呼。

“村長爺爺，我有禮物嗎？”蘇易看著老村長，半認真半打趣道。

老村長思忖片刻，端起酒碗，說道：“易娃子，爺爺敬你一碗酒！”

“謝村長爺爺，小子也敬你一碗！”說著，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小易，我也敬你一碗！”

“還有我！”……

幾名大人，一個個都要給蘇易敬酒。

他們深知，雪村能快速走出傷痛，過上今天的日子，都要感謝眼前的這個少年。

蘇易端著酒碗，笑容滿面地說道：“幾位大叔，大嬸，還有孃親，小子也敬你們！”

村人們你來我往，你敬我，我敬你，喝得很是開心。

長久以來，那壓抑在心底的陰霾，在此刻終於散去……

“易哥哥，咱們去跳舞吧！”

不知何時，姜玉書和姜玉婷二人，來到蘇易身前，笑呵呵說道。

“好啊！”蘇易爽快答應。

圍著篝火，一群少年少女們跳起了舞蹈，雖然她們跳得不能算是舞蹈，只是人在開心時的隨意舞動，但那發自內心的開心和洋溢在臉上幸福，卻是實打實的。

看著孩子們歡快的舞步，幾名大人則唱起了那首從祖輩起就口口相傳的歌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

夜色正濃，篝火明亮，孩子們的歡鬧聲，大人們的歌聲，響徹雪村的夜空。

此刻，蘇易身上的劈地珠內，那名老者微微睜眼，眉頭似乎舒展了少許。

半晌後，老者若有所思，感慨道：“想不到這鳥不拉屎的凡界小村，人味兒倒是很足啊！或許，世界原本就該如此……”

“老前輩，你在嗎？”

老者正自感慨，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來。

老者回神，虛幻的身子一閃，就出了混沌之地，他看著面前的蘇易，正色道：“小子，叫我道爺！”

蘇易對老者鞠了一躬，笑著說：“小子喝了點酒，竟給忘了，道爺！”

老者瞪了蘇易一眼，說道：“找道爺何事？”

蘇易認真道：“過年！”

說著他拿起手中的酒罈子，在老者面前晃了晃。

老者神色微微一窒，旋即笑道：“也好，坐！”

兩人席地而坐，蘇易拿出兩個碗，分別倒上酒，說道：“道爺，你請！”

老者笑道：“道爺我只是一縷殘念，沒法喝酒，但總不能拂了你的意，你且看著。”

言畢，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蘇易不明所以，卻見酒水入了老者口中，沿著老者虛幻的身體一路流淌而下，最後從腳底流出，滲入了地面。

蘇易有些詫異，他面帶歉意，說道：“小子想著過年了，讓你老也高興高興，沒曾想竟會如此，是我冒失了！”

“道爺我懂，不妨事！來，給道爺滿上！”老者說道。

二人默默對飲起來，也不說話，不一會兒，酒已喝完。

蘇易站起身，向老者抱拳，“道爺，小子告辭了！”

說完，他就要離去，卻聽老者說道：“小子，且慢！”

蘇易有些好奇道：“道爺，還有事？”

老者呵呵一笑，說：“你小子有心，道爺我也不能不講規矩。”

說著，伸出一根手指，在蘇易眉心輕輕一點。

老者接著道：“我觀你小子，用劍倒也馬馬虎虎，卻沒有合適的步法，這套《縱地步》，就當是道爺給你的過年禮物。”

蘇易略顯驚奇，旋即就感覺到自已腦海中多了一篇文字，乃是一套步法。

他很是欣喜，想不到還有禮物，再次對老者躬身行了一禮，說道：“謝過道爺！”

老者朝他擺了擺手，“去吧，等你能感受到天地靈氣，再來找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