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和迪瓦兩人直直地盯著葛辯，相似的眼眸裡閃著同樣的光，彷彿發現了什麼曠世奇珍。
“我說，你們兩個都這麼看了十分鐘了，別一直看我，想想辦法啊各位……”在她們兩個的目光下，葛辯心裡有點發毛。
“很像呢，迪瓦。”
“的確很像……波波，說不定，我們沒有失敗呢！”
“什麼很像？你們在說什麼？”葛辯此刻一臉困惑，恍若影帝附體。
他自然是清楚兩人所指意義為何。“迪瓦波波”機型作為人類救贖計劃的監視者，必然瞭解人類的生活習慣。而葛辯作為一個披著機械外殼的“人”，不論是語言還是行為都非常容易勾起兩人久遠的記憶。
事實上，葛辯來尋求她們幫助也有利用這一點的想法。畢竟在“迪瓦波波”身上，還藏著這世界更深層次的秘密……
葛辯早已料到，在他提及“米飯”、“烤肉”這些詞語後，迪瓦和波波兩人一定會有感情上的波動，只是眼下兩人的行為……就像是認定了他是個“人”？
“拜託！我這才跟你們說幾句話怎麼會變成這樣？要是等下我把飯菜燒好你們還不得認我為主？理性一點啊！”葛辯在心裡狂吼。
葛辯保持了疑惑的表情好一會兒，見兩人依舊停留在恍惚狀態之中，他不得不再次出聲：
“我說，兩位是在消遣我嗎？”
他的確有些不耐煩了。
“啊，不是這個意思，實在抱歉！”迪瓦說著併攏雙腿，擺出了一個極為端莊的姿勢。
“我們知道葛辯你說的‘食物’是什麼，實際上，它們是以前人類常吃的東西……”
“從幾千年前人類消失以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提及這些名字，所以剛才有些驚訝了，對不起。”波波接著說。
“沒事，這麼說來，你們能幫我解決這個問題咯？”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們現在也沒有能做食物的材料啊……除非，酒也算‘食物’的話。”
“這樣啊……對了，如果有食材的話，你們會處理嗎？”
“這倒是沒有問題。”
一邊說著，波波從身前的茶几下抽出了暗色的酒瓶。
“來，喝一口試試能不能緩解一下你的飢餓感。”
“酒還是算了，”葛辯苦笑著擺擺手，然後問：“迪瓦的零件缺了哪些？我去幫你們找找。”
“不用……”
“就是一些普通的電路零件，還有鈦合金腿架。另外要是有運動皮質的材料那就更好了！”迪瓦本想拒絕，卻被波波打斷。
“那好，”葛辯說著起身，“我先去營地裡問問，你們稍等我一下。”
……
“電路、鈦合金、運動皮質……行了，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了。惠承4000金點。”一修點了點手上拿著的零件。
“四千……什麼？”葛辯驚訝出聲。
“開玩笑的啦，”一修拍了拍葛辯的肩膀，“這些算我欠你的。”說完把零件都塞給了葛辯。
“這老傢伙，真是……”
葛辯拿著零件，嘴角抽動了一下，隨後又問一修是否知曉哪裡能找到野獸屍體。
“野獸？那可真是少見。我們這裡機械生命的殘骸有一大把，野獸這種東西沒什麼用，自然沒人帶回來。不過倒是有不少人賣小魚當寵物的，你可以去交易區轉轉……”
“好的，多謝了，一修！”
一修的話提醒了葛辯，這個世界依舊是有貿易存在的，而不是全面戰爭時期極有可能出現的社會資源完全分配。人造人之間的交易，甚至是人造人和機械生命之間的交易都是司空見慣。
市面上流通的貨幣是“金點”，這是一種類似於比特幣的數字程式碼，戰爭雙方都願意接受這種貨幣，有時人類軍司令部發放獎勵都使用金點。
“呵呵，同樣的貨幣，怎麼想都像一個天大的陰謀……算了，以後再說。”葛辯搖了搖頭，向交易區走去。
……
“風衣！按照人類遺蹟裡的設計圖做的風衣！便宜漂亮，1000g一件啦！”
“破舊零件大甩賣，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
“來來！以錢賺錢啦……”
交易區轉了一圈，沒有見到自己想要的野獸，甚至連寵物魚也沒有。儘管如此，葛辯依舊受益頗多。以前他從未來這裡逛過，轉了一圈，發現出售的大多是武器零件，質量良莠不齊。少量是裝飾品，像是衣服、帽子，並且很受歡迎。剩下的居然以賭盤居多，三五成群，好不熱鬧。
“這個社會，比我之前想象得更復雜。”葛辯喃喃道。
走了半天，葛辯覺得自己更餓了。他找了個位置坐下，肚子裡隨即發出了一聲叫喚，也不知是真的有胃在收縮，還是自己腦中的臆想……
“呀！是你，一修大叔說你已經修復得差不多了！”耳畔響起了熟悉的女聲。
葛辯抬頭，看見了一張藏在頭巾下的臉。他認出那是前兩天帶他回來的卡絲。
“啊，你好！那天真是謝謝你了！”
“沒事沒事！對了，你現在在幹嘛？”
“機體出了點毛病，我想找點新鮮的野獸屍體來解決，結果沒遇上。”
“野獸屍體？我們小隊剛好帶回來一隻野豬。隊長說他得到了一張叫‘菜譜’的東西，是從人類遺蹟裡帶出來的，上面有段話就是說用豬肉做菜什麼的。於是我們就帶了只野豬回來。”卡絲說著指向不遠處，那裡有4個人聚在一起指指劃劃，有男有女，一旁還躺著一隻巨大的野豬，看樣子分量不輕。
“只是那‘菜譜’破破爛爛的，隊裡的人都懷疑隊長他做不出什麼好東西來……”
葛辯站了起來，只覺自己腹中飢餓感更甚了。他對卡絲說：“能不能跟你們隊長商量一下，讓我來幫你們做‘菜’？權當是你們救了我的回報。”
卡絲驚喜地回應：“你會做菜？那再好不過了！”說完就向隊友走去。沒過多久就向葛辯揮揮手，示意他過來。
“你好，我叫希魯，戰術小隊隊長。”為首的魁梧男人比葛辯高出半個頭，帶著厚重的男音向葛辯伸出了手。
“葛辯。那天真是感謝你們。”他伸手回應。
“都是同伴客氣什麼。我聽說了你的事，一個人對上那麼多機械生命能跑掉，很厲害！”
“只是運氣好，所以我回來在床上躺了兩天。”
希魯哈哈笑了幾聲，又問道：“對了，卡絲說你會做菜？”
“嗯，會一點，不過要處理這麼大的野豬，我還要找人幫忙。”
“那就帶路吧，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菜’是什麼東西了。”
……
“篤篤篤，迪瓦！波波！是我，葛辯！”
門開了，裡面的人看見外面的陣仗，卻是後退了一步。她想把門關上，被葛辯伸手攔住。
“相信我，沒問題的，好麼？”葛辯一邊說著，一邊將修理用的零件遞給了她。
波波皺著眉，思考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她鬆開了門，向屋內走去。
葛辯轉過身，發現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甚至有人挑起了眉。
“我知道各位對她們兩人有成見，但要想做菜，必須有她們兩人幫忙不可。”
“希望你是對的。”希魯沉聲說道，沒有動身。
沒過多久，背後響起了柔和的女聲：“大家，把野豬抬到後院去吧，我跟波波已經準備好了。”
迪瓦說完就領著眾人把野豬抬去後院，行走之間動作自然。
葛辯再一次感嘆這個世界的強大。
來到後院時，烤架已經搭好，一旁還放著不少瓶瓶罐罐。葛辯逐一拿起看了看，不禁大喜過望。
“還以為這個世界不會有調味料了，沒想到她們兩個能拿出這麼多。”
“鹽、孜然、辣椒粉、糖……”
“光是這些烤肉就綽綽有餘了，醋、醬油都有，啊……我的吃貨之魂在燃燒！”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去他瞄的食無肉，蘇東坡這貨站著說話不腰疼！”葛辯此刻感覺自己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陣陣飢餓感在此刻擊得他頭皮發麻，“還好這身體只是餓，不會暈。”
“葛辯，幫我切一下肉好嗎？”迪瓦叫道。
“沒問題！”
葛辯迅速地將野豬大卸八塊，手上傳來的沉重感告訴他這豬足有1000多斤。“老野豬啊，估計肉不嫩，不過無所謂了。”
戰鬥機型的本能和強大體魄讓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過10分鐘，這頭豬就被肢解成了大小適宜的塊塊豬肉，連毛都被處理乾淨了。
“豬頭和內臟之類的就只能先扔了，有點可惜。不過這麼多肉也該夠了。”葛辯看著眼前的兩大盆豬肉，心想。
“下一步是……先上火烤吧，如果醃製，時間好像不夠。”正合計著，卻見波波雙手在肉堆上下翻飛，沒過多久肉塊上便佔滿了調味料，隨後退開幾步。
迪瓦在這時舉起了手，一個暗金色光球立刻包住了肉堆。一分鐘不到，迪瓦就收了“神通”。
“這是……魔法嗎？”葛辯想了半天，發現只有這種解釋。
之後波波開始穿木棍，再將穿好的肉遞給迪瓦。兩人的配合頗有韻律的美感。
葛辯本想去幫迪瓦烤肉，然而在看見她熟練的動作後還是作罷，只好去幫波波穿肉串。
“烤肉我是真沒做過幾次，上去沒烤好那可丟人啊……”
當孜然混著辣椒的香風飄起，小院裡的氛圍漸漸升溫，眾人的臉上寫著興奮和迫不及待。滋滋作響的肥油滴落在烤架上，也滴落在每個人的心頭……
葛辯嚥了咽喉嚨，他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家的味道。幾日來的孤寂感一掃而空，有的只是對眼前美好的雀躍。
等待是短暫的，也是漫長的。當迪瓦輕輕地叫了聲：“好了，可以吃了。”希魯幾人再也顧不得之前的隔閡，一擁而上。
葛辯也拿起一串，輕輕咬住。香氣伴著跳動的音符衝入腦海，熱烈的辣和香軟的鮮則點燃了整個舌尖。他只覺自己回到了晚間的街市，喧鬧而又溫暖，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擁抱他。
眼淚差點掉落下來。
“這次真沒來錯，謝了，兄弟。”是希魯拍了拍他的肩。
對酒當歌、握手言歡，這些都是後話了。多年後，葛辯回想起這段時光，不由感嘆：這個世界的“葛辯”終於活了過來。
食物是一種情懷，它包含著人們對世界最誠摯的認同感。
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