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小木棚。

江璃從地頭回來,遠遠的就看見門前圍攏著一群村民,大多數身邊還帶著自家半大的孩子,有丫頭有小子。

大栓的宣揚能力確實了得,半個時辰前,她在地裡碰見胡嬸子,只稍提了嘴想把紅字批發出去,讓農閒的村民可以到鄰近的村子兜售。

胡嬸子立馬讓趙氏回家找大栓,好得讓大栓在村子裡宣揚訊息,不大會的功夫就來了這麼多人。

“淳風家的回來了,俺家的小子皮實,成日往鄰村跑,聽大栓說,可以擱你家拿幾張紅紙出去賣,賣了再把成本給你是吧。”一位嬸子拉著自家十二三歲大的小子,來到江璃跟前,笑著問。

“正是。”江璃點頭笑應,看了眼跟著大人來的孩子,道:“各位嬸子叔伯,我的建議是孩子太小,跑到村外頭或是不太妥當,倘若是跟著大人一起相較好些。”

“對對對,我今日正好閒著也是閒著,帶上孩子到鄰近的幾個村子走走。”

“可不是,我妹子便嫁在鄰村,趕巧過去坐坐的。”

“巧了不是,俺家妹子也在鄰村~”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個個群情激昂,農閒期間能賺上幾文銅板總好過在家裡乾坐著。

江璃聞言點點頭,瞄了眼屋裡低頭書寫的周淳風。

昨晚臨睡前,周淳風已經寫了幾百張,今早起來又開始寫,櫃子上還有一摞沒裁的紅紙,不過應該夠今天發分出去的數量。

珩哥兒帶著兩個弟弟在炕床上,頭回看見自家門前這麼熱鬧,兄弟幾個目光炯炯地望著門外的動靜。

江璃:“那好,我與大家說說批發的價錢,咱昨天賣給鄉親的紅字,大字三錢,中字兩錢,小字一錢,現在按批發價發到鄉親的手上,大字兩錢,中字一錢,小字兩張一錢,大家可能接受這個價錢。”

“可以可以,還得是淳風家的做買賣厚道,有錢大家一起賺。”

“價格公道,能讓咱賺到錢,這價格好~”

昨晚裁紅紙的時候,江璃特意算過每張紙能出來多少大字中字和小字,一整張紅紙的成本七文錢,批發價確實少賺點,重要是薄利多銷。

見村民們都沒有議異,江璃進屋內拿了本昨晚訂好的草紙本做登記,誰家拿了多少貨都一一造冊,等村民們賣完了再把成本歸還。

不用事先出成本的買賣,村民們可不都心頭火熱得磨拳擦掌。

周淳風仍是不太習慣跟這裡的村民打交道,分發造冊全由江璃一人主張,他繼續埋頭寫自已的【豐】字。

唯一肯定的是,他周淳風成了江璃非常好用的工具人,賺銅板的那種!

江璃為了犒勞她的工具風,等領完紅字的村民都離開後,到廚房把那條風得快乾巴的鹹魚下鍋煎了,還炒了盤醋溜大白菜。

“我看村民今天都領得差不多了,你下午歇會兒。”江璃喂著懷裡的安哥兒吃粥,邊道。

周淳風夾了塊魚肉,手指酸得有點沒勁,不過眉頭都不眨一下。

“無妨,早些寫完了,明天不是下地基。”

他記得之前跟江璃說好了,下了地基換他到地頭忙活,所以得緊著將紅字寫完。

江璃沒猜出他的心思,見周淳風堅持便也由著他去。

周淳風將整條魚,刺最少的魚肚子先挖到江璃碗裡,接而又分了幾塊到珩哥兒和景哥兒的碗裡。

“謝謝爹爹。”珩哥兒非常懂禮貌。

景哥兒吃到香噴噴的魚,高興得眉眼彎彎:“謝,謝,謝爹爹。”

周淳風故意冷著臉,瞅他倆一眼,還好生活在貧窮的鄉村,不然靠他寫紅字,真養不起三個吞金獸。

江璃則想得更多,趁著季節性的買賣,賺多賺少賺了再說。

新房子落成後,添置家當哪哪都需要銀錢,廚房只有一口鍋,做飯做菜和燒水洗澡都用一口鍋,怎麼說也得再添置幾口鍋。

家裡連切肉的菜刀菜板都沒有,大小物件算來算去少說也得十兩銀子錢。雖說昨個賣靈芝得了三十五兩,可是銀子是最不禁花的玩意兒。

下晌,江璃沒到地裡,幫著周淳風將最後一摞紅紙裁好,再把寫好的紅字按大中小分放整齊。

不得不說,一直沒停筆的周淳風,每個字都能保持最好的水平,屬實難得,可見得其書法根底深厚。

老周家,周老三寫了兩天好不容易寫出來一百個豐字,期間寫錯一張,或者落筆點墨暈染,林氏立馬抬手就招呼過來。

可以說,周老三完成了任務,腦殼都已經被打懵圈,耳朵嗡嗡的灌著風,後背成片火辣辣的疼。

老孃真是下死手的揍他!

“你說啥?”林氏氣恨地瞪著面前的王氏。

先前出去打聽訊息的王氏,怯懦的抿了抿唇,低下頭。

林氏聽說大房那對黑心肝的夫婦,居然低價成本讓十里屯農閒的村民到鄰近的幾個村子兜售紅字,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天殺的王八羔子,這對賊夫妻是想氣死老孃不成。他們把十里屯的買賣做完了,還要斷了咱老周家在鄰近的幾個村子的後路。”

周老二見老孃這麼氣生,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娘,那咱現在咋辦啊?”

“咋辦?你問老孃咋辦?”林氏立馬調轉腔口,惡狠狠的瞪著老二。

“當然去賣啊,不賣夠銀子錢,老孃買的紅紙和筆墨不是白瞎了?看著老孃做什麼,還不趕緊去賣。”

見老孃氣得胸口起伏,吭滋吭滋的樣子,周老三也不敢說話。

王氏和周老二見狀,麻溜抄起桌上一摞寫好的紅字,屁顛顛的跑出小院。

周老三愣在原地,甚至有點恍不過神來。

不是,老二全拿走了,那他幹啥?

老孃正在氣頭上,把他一個人扔家裡受氣嗎難道!

果然,林氏轉身回頭,氣得鐵青的面色,抬手就要捶死這不頂用的小兒子。

旦凡一想到這臭小子糟踐了十好幾張紅字,林氏的氣便不打一處來。

“娘,娘你打我做啥啊,我不是把字都寫好了嗎?”

“老孃打你還需要理由嗎?你都是從老孃肚子裡爬出來的討債鬼,老孃即便打死你,那也是老孃收回你的命。”

躲在三房屋裡不敢出門的小林氏,聽見外頭追逐打罵的動靜,一雙眼不禁冒起水霧。

當初她便不願意嫁到姑母家來,奈何家裡的長輩硬是將她強塞過來,小林氏突然發現,這種鬧哄哄的日子,壓抑得她無法喘上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