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廉堪對武術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甚至是渴望,甭瞧嘴上七個不平八個不憤,實則心裡快饞哭了,真要學會一套拳法重回戰場,混個雜牌將軍絕無問題,待卸甲歸田娶個媳婦,生他幾炕娃,妥妥的光宗耀祖,有媳婦者事竟成嘛。
對廉汜而言,激烈的言語衝突使其對廉堪有了初步瞭解,正如宋安所言,武人的尊嚴不可觸碰,更何況二人明面上還是打引號的父子關係。
一句拗口的哈優梗令廉汜尷尬無語,但為了十兩赤銀的高薪只能妥協:“我求您學總行吧?”
“不行!哪有兒子教老子的道理?”
“嘿~你特麼還來勁兒了是吧?不學拉倒,十兩銀子不要非得……”
“奪少?”
“十兩!”
“你給我?”
“……”廉汜再次啞火。
這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廉汜強壓抹脖子的衝動,將今日宋安承諾之事娓娓道來,廉堪聽罷不以為然,張嘴便是教訓:“汜水碼頭水龍幫的場監頭領老子都認識,月奉不過五兩,他的話也就哄哄你這胎毛小兒。”
“媽的!”廉汜也火了,起身爆口噴粗:“少特麼一口一個胎毛小兒,小爺讀過的書能火化你六遍。”
“哈哈哈~~”廉堪樂了:“前天是誰說不認字,向老子打聽書院的?”
一句話正中靶心,反噴得廉汜三次無語,談話無疾而終,草草吃罷晚飯默默收拾飯桌,廉堪繼續忙活木樁,動作明顯變得遲疑、心不在焉,時不時往井口那邊偷瞄。
拾捯乾淨餐盤,廉汜故意在那慢慢悠悠沖涼,老光棍的動靜哪瞞得過心眼賊多的小人精,心說:“我特麼憋死你。”
賭氣歸賭氣,鬧過了飯碗就砸了,廉堪雖說沒讀過書,好在德性不錯;再則三十剛出頭的身子板正當壯年,那身酷酷的健子肉、手臂金線般暴鼓的血管,足以證明其對武術的執著,只要施教得當,未必不會成為一流高手,要不怎麼說習武無分先後,達者為先。
三根菸後,廉汜套路耍完,踅摸根砍掉的樹枝,在地上畫了個詠春立式木人樁,啥也沒說回偏房躺屍休養生息。
……
木人樁是個技術活,廉堪哪會,花了五銀在鎮上尋了個木工師傅按要求定製的,爺倆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最多十天半月必斷糧草,到那時只能喝井拔涼水或者傳說中西北風。
活人哪能讓尿憋死,為了安穩苟過這段艱辛的童年,並讓廉堪有個安心習武的環境,廉汜被逼妥協,透過宋安的關係到碼頭當了個小夥計,賬房先生的跟班,負責端茶倒水、捏肩捶腿,順帶學幾個字,正如先前所言,只管飯。
仗著宋安這層關係,每次吃完偷偷打個大包帶回家,方才解了燃眉之急。
賬房先生脾氣隨和,寫得一手好字不說嘴也嚴,只知姓胡,叫什麼不知道,廉汜無心去問,工作重心放在琢磨那位監場的頭兒,儘量做到知已知彼。
汜水碼頭的監場頭領姓侯名順,出身江湖草莽,身材瘦高肌肉緊繃,眼神銳利善使點刃鋼刀,想來走的是輕盈靈活的路子,點子較猛。
仔細觀察數日確認情報基本準確,心裡有譜了,讓廉堪作針對性訓練。
前文書有言,那武丞案長宋安是隻長了毛的猴子,起初對廉汜的反轉行為並未放在心上,然人精的第七感總覺得哪不對,根本原因在於廉汜的言行舉指,且不說成年人,就算面對他這個朝庭公職居然半分不怕,過於老成。
有知識有學問的文武兵人非常在意,偷偷到碼頭晃了幾日便瞧出明堂,敢情那句無心之言兔崽子當真了,精賊猴默默J笑兩聲去了鎮北,進了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子。
……
時間快進半個月,廉堪的木人樁打得有模有樣,力道十足啪啪作響,手腳並用身體逐漸變得靈活,與剛開始的笨拙對比先明,悟性比想像中的好,進度非想像的快,可能還是年齡較大的原故。
時間緊點子硬,光憑一套速成的拳法怕是要溝裡翻船,廉汜琢磨幾日,想起一門叫鐵山靠的功夫,以速度增加力道,轉體一百八再加速度,憑藉突然性利用背部衝擊重創對手,中招者至少飛身十幾米,最好摔那廝一個骨斷筋折。
為了十兩赤銀的高薪,爺倆豁出去了,廉堪練功極為用心,每日打樁至少兩個時辰,廉汜擔心他身體太過疲勞事成其反,堅決予以制止,並制定了嚴格的作息時間。
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爺倆晚上也沒閒著,門窗緊閉窩在主屋差點沒中暑,充分利用廉堪豐富的戰場經驗讓拳法套路活份起來,這是任何江湖草莽也不具備的寶貴經驗。
這麼說吧,廉汜將現有能掌握的資源發揮到了極致,不信拿不下一個部門主管的職位,況且培養的還是位頗具天賦、功底紮實的百戰精英。
畢竟是與江湖人物較勁,隱有性命之憂,每當夜深人靜獨處,廉汜內心又有一絲不忍,唐僧那句話怎麼說的?背黑鍋我來,送死你去。
開弓沒有回頭箭,約定時間將至,大丈夫一諾千斤反悔不能,何況百戰卒乎!
臨近後兩日,廉堪所有訓練暫停,每日閉門盤坐,在腦海中模擬演練,主要用來壓制興奮、冷靜心態。
相處月餘,廉堪給予了江流兒足夠的信任,二人性格也越來越對味口,甭瞧廉汜平時說話帶著文人氣,惹急了照樣粗話連篇,暗暗多謝老天爺送他這麼好一兒子。
比武之日老天爺也賞臉,天氣晴朗微風拂面,一切準備妥當,爺倆早早起床,將昨日特意留下的剩菜剩飯至井中取出,胡亂熱熱吃了墊個底。
“呼~~~~”廉汜閉目深吸一口初晨的空氣,喃喃自語:“天行健,純爺們兒當自強不息。”
“走!”經歷過戰場的人早已看淡生死,廉堪狀態沉穩,步履矯健推門出院。
推開院門,宋安一身青袍官服,腰纏素帶黑白相間,頭戴黑色四方平頂階梯帽,雙手扣背捏著把短竹摺扇,戳在門口面露笑意等候多時,這廝招子犀利,一瞧廉堪那氣質便知做足了準備。
正是:莽撞兵夫耍渾王,君子男兒火上房。自古人生多狗血,鐵打的漢子要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