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罷,紛紛聚過來看。

亦鄉手裡的東西,淡白泛黃,類似圓柱形,分兩截,頭端有一層不知什麼,貼合著圓柱形,覆蓋在上面。

“手指頭?”其中一個隊員道。

“我看也像。”另一個隊員接道,“不過為啥這色兒?”

泛黃的顏色,不像人的面板,反而有種常年不清理的、老門牙的顏色。

“沃日,你們別嚇人!”亦鄉被嚇得打了個冷戰,差點手滑把東西掉了。

“這有啥嚇人的?”隊員1古怪地道,“這不,指甲蓋還在呢,後面被你鑿斷了。”

亦鄉:……

你們是怎麼做到,談論這種事,就像吃飯話家常一樣的?

“你怕啥?”隊員1見亦鄉那糾結的小表情,笑著調侃道,“這礦地裡,活人生吃都是常事,你還沒習慣呢?”

其餘人也皆輕笑,紛紛調侃亦鄉。

亦鄉面色一白,又一次想起北傑幫的那口鍋。

丹亞幫的環境太過安逸,他險些忘了,這個礦地原本的殘酷。

“不過,這人為啥會在礦裡?活埋?”隊員2突然問道,眾人也收回玩笑的心思,看向亦鄉剛鑿出的洞。

其餘幾個隊員上前,從不同的方向,用鋤頭鑿開洞壁。

“轟——”

煙塵四起,半個人從中掉了出來。

亦鄉面色又是一白,眾人也是面面相覷,一陣驚愕。

大抵是壓在裡面的時間過久,這半個人已經徹底成了石頭,但無論面容、輪廓,還是流出來的內容物,都被儲存得完整。

他的面色帶著震怒和不甘,右手拼命地向前伸,現在的角度正好面對亦鄉,就像想把亦鄉拽進石頭裡一樣。

“怎麼回事?”

洛三巡聽到礦洞裡的聲響,急忙走進來,打眼見了這場景,瞳孔皺縮,眉頭緊鎖。

“別挖了,換地方。”他當機立斷。

眾人一愣,“是。”

小隊推著半滿的小推車,從礦洞裡撤出。

亦鄉緊隨其後。

“傳承……”耳邊突然傳來微弱的低吟。

亦鄉瞬間汗毛倒豎,驚起一身冷汗,回頭看向那半個人。

他根本沒動,但這聲音卻是他在低吟,那隻伸向亦鄉的手,誓要將亦鄉拖進深淵。

亦鄉的眼前瞬間暈厥,腦仁像針扎得一樣疼,一直敏銳的直覺感知,也瞬間塌陷模糊。

“鑰匙……怎能……外世界……”

“喂!”

一個寬大的手掌,重重拍向亦鄉的肩膀。

亦鄉猛然驚醒,回頭一看,小隊眾人皆在關切地看著他,肩膀上寬大的手掌。

洛三巡拍醒了他。

“亦鄉,你沒事吧?”洛三巡關切地問道。

亦鄉喘著粗氣,面色白得不像活人,腦袋還是暈的。

“沒……沒事。”

其餘人面面相覷,皆面露驚愕,相互看了一圈,目光集中投向洛三巡。

他們之前也挖出過類似的,但第一害怕危險,第二不想多管閒事,因為仙家會派人清理。

沒人出現過亦鄉這樣的情況。

亦鄉雖然入幫時間不長,但他“紅色史萊姆”的形態可是人盡皆知,他可不是會被一塊石頭,嚇成落湯狗的人。

“我先帶亦鄉回去,你們採完礦,儘快回來。”洛三巡道。

“是。”小隊集體應道。

洛三巡帶著亦鄉,回到丹亞幫駐地。

丹亞正在舉著一塊,兩個人高的大石頭,輕拿輕放地單手舉重,見洛三巡帶著亦鄉提前回來,“轟”地扔下石頭,走了過去。

“怎麼了這是?”

亦鄉還愣著,有點說不出話,洛三巡見狀,主動將情況說明。

丹亞眉頭緊鎖,展開神識,檢查亦鄉的身體。

“神識受到衝擊,但好在傷得不重,養兩天就能恢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洛三巡奇怪地問道。

“噓——”

丹亞眉毛輕挑,眼神示意洛三巡,洛三巡一愣,急忙捂住嘴巴,表示不會多言。

亦鄉見狀一愣,這倆人打什麼啞謎?

“別看,別想。”丹亞突然道,“實力足夠之前,別進去送死。”

“哦。”亦鄉應道。

明白了。

應該是關於礦地的傳承,害怕驚動某些人。

丹亞幫本就是礦地裡的異類,管事早想把丹亞收上去,把這團結互助的幫派攪和散花,分批送到前線當炮灰了。

這天下午,亦鄉沒有再跟著採礦,因為精神受到衝擊,打卡完成後沒有繼續修煉,而是坐在丹亞的修煉場邊緣,看著丹亞折騰自己。

舉重、長跑都不算啥。

更離譜的是,這傢伙用靈氣拉成琴絃,另一撮靈氣,控制三塊兩個人高的大石頭,飛在天上彈十面埋伏……

一曲彈完,石頭也光滑得像煮熟的雞蛋。

亦鄉不知道這有什麼用,但看丹亞挺投入的,整個修煉場上的石頭,都被磨得鋥亮。

有時候成員會找到丹亞,問詢他們關於修煉上不懂的地方,丹亞會手把手地解答。

哪怕對方只是有字不認識,丹亞也沒有一點不耐煩,只是耐心地向來詢問的成員,解釋字詞的意思,分析語境。

“閒的沒事就讀書,看我做什麼?”

丹亞白了亦鄉一眼,提醒道。

亦鄉委屈地扁嘴,收回目光,默默地拿出《歸一》,肝基礎知識。

他的精神還沒恢復呢!

丹亞看著亦鄉不情願的表情,輕嘆一聲,走到亦鄉身邊,席地而坐。

“累了?”丹亞問道。

亦鄉一愣,“倒是不累。”

比起曾經,走路都是玩命,上廁所都需要護理,平均三天一場手術,和永遠填不滿的醫藥費……

現在至少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累為什麼不學習?”丹亞問道。

亦鄉又是一愣,“比起學習,還是修煉更重要吧?”

丹亞聽罷眨了眨眼:“有區別嗎?”

亦鄉想了片刻,似乎,好像,還真沒什麼區別。

至少在丹亞幫,修煉離不開學習,學習是為了修煉,二者都是為了變強,以求生存。

“亦鄉,你知道嗎?”丹亞看向天空,似乎在發呆,“你和洛叔,是整個幫裡,唯一上過私塾的兩個人。”

亦鄉頓時驚訝。

“那你呢?你沒上過學?”

丹亞也是一愣,似乎訝異於亦鄉對“上私塾”的特殊稱呼,下一刻,笑著搖了搖頭。

“沒有,我父母都是農民,讀不起書。”

亦鄉驚愕地瞪大雙眼,看向丹亞,又看向訓練場的幫派成員,眼神越發驚愕和尊重。

修煉有多最吃文化水平,從系統給他的體術,就能看得出來。

丹亞給他的打卡本子,複雜的推演、計算、註釋,和恰到好處的任務,根本不像沒上過學的人,能寫出來的。

亦鄉低頭,看著手中的黃紙本子,胸口突然有種沉悶的感覺。

“亞哥。”亦鄉的聲音有些低啞,“你……辛苦了。”

“啊?”

丹亞一愣,眨巴兩下眼睛,突然笑了。

雌雄莫辨的笑聲,婉轉如風吹銀鈴,迴響在修煉場的空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