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朕走了，你再說！

與此同時，大明皇宮，奉天殿內。

文武百官歡聚一堂，慶祝大敗瓦剌鐵騎。

登基後鮮少露面的景泰帝朱祁鈺，也微笑著出來，與群臣同樂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戰過後，皇家的資金有點緊張，今天的菜色，略有些寒酸。

第一道菜就很奇怪，牛乳煮了茶和水果，又酸又澀，喝了一口就難以再下口。

第二道，是一道麵食，青菜炒的麵條，有些寡淡，問題是還放了醋！

群臣面前，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是酸得很怪的茶果奶湯，二是酸得掉牙的炒麵。

算了，餓著吧！

大部分朝臣，已經想好了，晚點回家看一看，有什麼剩菜剩飯——也別挑了，總比皇帝家的飯菜好吃——對付一口完了！

也就代兵部尚書，于謙這種素來節儉的，知道家中不會有餘糧，硬是皺著眉頭，扒了兩口麵條。

朱祁鈺倒是不餓，群臣宴素來沒什麼好吃的，這麼多人吃飯，尚膳監都是提前備好菜的，很多都是涼了的。

老朱家皇帝，傳到朱祁鈺，也五六代了，早就有了應對之法——提前吃個半飽，宴席結束，再吃另外半個飽。

虧這種東西，臣子們吃一吃也就算了，老朱家的皇帝們，是不吃的。

所以，朱祁鈺並未動筷，也不知道，頭兩道菜的味道，有多奇特。

第三道菜，又是一道主食。

竟是一碗疙瘩湯！

擺得到是精緻，群臣每人一雕花托盤，托盤裡一青花瓷大碗，旁邊一瓷碟，瓷碟裡放著一煎得焦黃酥脆的小魚。

唔，除了碗太大，魚太小，也沒別的毛病了！

經過賣相極好，味道極酸的果茶奶的酸害，群臣對稀的東西，有點心理陰影，下意識地先嚐了口小魚——

赫！齁鹹！

也不管疙瘩湯什麼味道了，端起來就往嘴裡灌！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轉眼間，一大碗疙瘩湯就見了底。

嗯，煎小魚受了點輕傷。

沒吃飽。

希望下道菜能來點驚喜。

好歹，有點肉吧？

按理說，瓦剌騎兵，來去匆匆，也沒帶走什麼東西——

咱大北京城的豕，應該都還健在啊！

大明群臣，從未有一刻，如此的想吃肉！

註定讓他們失望了。

第四道菜，是一鍋鍋熱氣騰騰，剛蒸出來的饅頭！

送餐的內侍們，似乎有些心虛，放下籠屜就跑。

群臣大眼瞪小眼，又等了半天，等到饅頭上的熱氣漸消，饅頭漸涼，也沒等來第五道菜。

刷刷刷，一道道委屈的眼神，看向了高居龍座之上的景泰帝！

朱祁鈺也察覺出不對了：什麼情況？這是朕第一次請客吧？

剛抄了王老賊的家，大內應該還挺有錢的吧？

朕第一次請客，連盤像樣的葷菜都沒有？！

朕不要面子的嗎？！

朱祁鈺手一揮，直接打發了大太監金英去一探究竟：“金公公，你去尚膳監看看，什麼情況！”

他聲音很大，有意讓群臣聽到，於是，眾臣眼巴巴地看著的物件，從朱祁鈺，變成了金英。

加上景泰帝，已是五朝元老的金英，也遭不住這麼多重臣的視線的壓力，匆匆就往殿外行去。

金英能歷經五朝，只能說，大明皇帝們，登基以後的壽命，除了太宗，都不是很長，宣宗十年，仁宗更是隻有一年。

北狩的朱祁鎮，已經在位九年，本來很有希望打破父祖記錄。

結果被王老賊忽悠地腦殼一熱，跑去北狩了！

金英能屹立五朝不倒，更是做到了南京鎮守太監的實權高官，自有他的一套處事準則。

就比如這次，景泰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給他下的命令，他就必須要做的完美無缺——

不光是要好，還要快！

金英已打發腿腳利落的小徒弟先行一步，若是沒什麼大事，他行到半途，就會得到小徒弟的回稟了。

結果，眼看尚膳監已經近在咫尺，小徒弟還沒出來！

金英心道，壞了！

片刻後，金英步履蹣跚地從尚膳監走了出來，剛才還走路帶風宛如青年的大太監，像是驟然老了十歲！

腳，也抬不起來了！

金英萬萬沒想到，尚膳監裡等著他的，竟是如此大的一個深淵巨坑！

爬都爬不出來的那種！

金英走了幾步，毅然回頭，重回尚膳監中，對著那一道倩影，哀哀泣泣地開了口：“九姑娘可憐一下老奴，把太上皇的手書，借老奴一用吧！”

九姑娘眨了眨眼，很是無辜：“在阿姐手中了，阿姐現在，每天都要枕著，太上皇姐夫的信才能睡著！”

她看了眼刻漏：“唔，姐姐現在，怕是已經睡了呢！”

金英：“……”

唉，算了，現在太上皇名聲這麼好，又在塞外受苦，誰敢欺負錢太后啊！

他再次步履蹣跚地嚮往走去。

走到一半，就見另一個徒弟，領著兩個宮人，抬了一頂軟轎，飛奔到了他面前！

一臉邀功：“我怕師傅累到，特意去喊了轎子！也可以快點回稟皇上！”

這……唉……

金英現在只巴不得路再遠點！

這孽徒！

金英也沒心情罵蠢徒弟，也不上轎，挪著腳步，到底還是到了奉天殿前！

金英重重地閉上眼，面現糾結痛苦之色——

如實說，必然得罪新皇！

不說，群臣都在等一個交代！

金英一咬牙，不管了！

他一踏進殿門，就先到了朱祁鈺身邊，低眉順眼地說了緣由，方道：“說與不說，全憑皇上作主！”

金英沒有抬頭，卻清楚地聽到了朱祁鈺磨牙的聲音，顯然，新帝又氣又恨。

朱祁鈺緩緩掃過下方滿臉狐疑地群臣們，知道必須給眾臣一個交代——

他咬牙道：“待朕走了，你再說！”

話罷，景泰帝朱祁鈺，不發一言，拂袖而去！

群臣瞬間譁然——

什麼意思？咱們大明是破產了嗎？皇帝家都吃不上肉了？！

金英掃了眼徒弟，隨著小徒弟們連連擊掌之聲響起，群臣終於安靜下來。

金英方開口道：“一共四道菜，果茶撈，拉條子，疙瘩湯，新蒸饅頭，道道來自太上皇食譜！”

群臣愕然，半晌，低頭看向面前的四道菜——

這酸湯水果，叫果茶撈？太上皇，在苦中取樂吧！

拉條子忒酸，疙瘩湯沒味兒，煎魚太鹹，饅頭也涼了——

這就是喊出了，朕與諸君戰至終章，喊出了，以朕為靶的太上皇，北狩日常嗎？？！

也太苦了點！

回過味兒的群臣，漸漸有人動了，不發一言地拿起了冷饅頭，吃起了鹹魚，喝口果茶撈，吃口拉條子——

太上皇的生活，是真酸啊！

眾臣中，于謙眉頭緊鎖，可惜，那麼密集的炮火，轟炸了那麼久，也沒誤傷到太上皇！

看身邊同僚們，集體默默體悟太上皇飲食的樣子，于謙搖了搖頭，太上皇，不回來也就罷了，回來——

大明必亂！

……

朱祁鎮並不知道，他黑名單上的二號人物，已經將他列為妲己褒姒一類的禍國殃子，把空碗遞給了林鈞，一臉期待：

“鈞哥兒！再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