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被催促,許遠峰也懶得再管周老頭,只加快速度三步兩步就抹過岩石,將平板電視靠著石頭放著,再回頭。

“周……”

噗!

得,見到他把東西扛回石頭後面,前一秒還眼巴巴盯著許遠峰的周老頭立馬眼睛一閉,撲倒在地上。

暈過去了。

許遠峰先將周老頭扛到岩石後方,再翻閱了一下回收員工作手冊,弄明白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解決。

他給秦山打去通訊。

“組長,周老頭和其他回收小組成員發生衝突,被對方重毆暈厥。詳細座標我已經共享到小組頻道。”

通訊對面的秦山沉默了數秒,然後應了一聲:“好,知道了,馬上過來。”

嘟嘟嘟……

秦山結束通話了通訊,往前走出兩步,越過一小坡看向下方。

前面大約一百米開外,正是那塊用來當做規劃區明確分界的岩石。

看著那處的許遠峰、周老頭還有別組的青年,還有那臺平板電視,秦山目光深沉,神情複雜。

……

這邊,許遠峰扭頭看了看地上的周老頭,再看了看那臺門板一般的電視,卻也在暗自品味著,“有意思……”

“小子,沒死過是吧。等著,你給老子等著!”岩石側面傳來先前那青年男子的聲音。

先前許遠峰那一腳並沒有下死手,這青年此時已經緩過氣來,又追了過來。

但對方卻沒有完全跨過岩石,顯然是有所忌憚。

許遠峰沒理他,只是低頭開啟自己的電子卡,仔細觀察著上面的規劃區。

隨後許遠峰又往旁邊走出去兩步,目光越過岩石,看向約莫二十米開外處的一個由完全沒用的煤渣堆積而成的小土包。

他懂了。

從那塊岩石往回走,是七隊九組的規劃區。

從那塊小土包往更遠處走,是六隊十組的規劃區。

至於岩石和小土包之間這二十米的區域,是因著電子卡定位系統的誤差而帶來的爭議區。

城南三站所屬各隊的規劃回收區每季度末時,都會按照上個季度的綜合考核排名重新劃分一次。

每次剛剛完成劃分時,各隊都會租用金屬掃描器,以最快的速度聯合掃蕩爭議區中的資源,將這些帶狀區域裡能回收的物資清點得乾乾淨淨。

聯合掃蕩時,各隊屬下組長以及所有回收員都會在場。

所獲收成統一歸納,然後按價值均分。

這樣,可以有效避免在後續的回收工作中產生糾紛矛盾。

“聯合掃蕩帶了裝置,廢舊平板電視這種既有積體電路,又有各種金屬的高價值目標不可能被遺漏。所以……”

“先前秦山和心腹在那邊竊竊私語,他們當時看的不是我,是周老頭。那臺三輪車斗上蓋著的布,就是這電視。”

“周老頭以為單人頻道真是一對一。但秦山身為組長,顯然有監聽權。秦山知道我和唐站長的關係,所以一直在竊聽。”

“周老頭告訴我上班時間調整的真相,提醒我小心的那些話,被秦山聽到了。”

“所以,這是個局。可能是臨時起意組的局。”

許遠峰心頭嘀咕幾句,全然明白了。

想通關節,許遠峰往回走兩步,站到那叫囂青年的面前,卻也不說話,只直勾勾盯著對方。

“等唐組長過來,不會放過你。”

“媽的,老子腸子都要被踹出來了。”

“艹!”

青年起初時還在一邊揉著肚子一邊罵罵咧咧,但漸漸地低垂下頭,沒了聲音。

只時不時像小賊一樣抬頭瞟許遠峰一眼,然後頗為緊張尷尬地別過臉去。

他應該是回想起了先前許遠峰那一腳有多猛,只得壓低聲音,悄悄嘟囔。

“狗日的不講規矩,爭議區裡的東西,明明都是拳頭說話。居然偷襲我,我剛只是嚇唬這老頭,踢我這麼重……”

這語氣,像極了受委屈的小媳婦。

由於隔著防毒面具,許遠峰也聽不清對方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卻看到了對方那委屈畏懼卻又不甘的複雜眼神。

懶得理他。

約莫十分鐘,秦山與六隊十組組長一前一後到了。

倒也神奇,秦山剛到,周老頭竟準時醒了,讓許遠峰不得不懷疑老東西剛是不是在裝暈,打算騙他一個人把電視扛回車上。

五個人先開啟區域網通訊,隨後秦山先說道:“老周,到底怎麼回事?”

周老頭立馬生龍活虎地喊著,“先前我擱這邊找到臺電視,正往回扛呢,這傢伙衝過來就要搶!組長,你得給我做主啊。”

“放屁!”對面的青年當即反駁,“明明是我先,你來搶!”

涉及到大一百多的收入,自然是誰也不肯讓。

“可我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老周抱著地上的電視,你用撬棍毆打他的手和腦袋。”旁邊的許遠峰插了一句。

“小才,是這樣嘛?”六隊的唐組長斜眼看著自己手下,問道。

“那又怎麼樣?這踏馬能說明個啥?”那叫小才的青年,“我正抱著電視往回走,這老東西從旁邊撲過來,把東西壓住。那我不得搶回來?”

許遠峰呵呵一笑,當場播放起自己出發之前和周老頭通話的錄音。

播完之後,其他人面面相覷,許遠峰看了眼秦山。

秦山微微點頭。

“從錄音來看,當時老周已經撿到了電視,正扛著東西往回趕,所以呼吸很重,一直在大喘氣。這比我看到你們打架還早了好幾分鐘,怎麼說?”

小才一愣,“呃……這個……那個……”

“事情就這樣吧,東西是老頭的。不多說了。”六隊的組長拍了拍小才的肩膀。

“可你剛還踹了我一腳,得賠藥費!”小才不甘心。

這下輪到周老頭髮揮了。

老頭兒立馬滾到地上,“哎喲哎喲!我頭……我手都被打斷了!好暈,好痛,少說得在醫院躺十七八天……”

得,小才這多一嘴,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許遠峰確實覺得周老頭看起來傷勢著實不輕,是該去檢查一下。

又是一陣扯皮,小才又賠了周老頭四百塊的醫藥費。

在雙方扯皮的過程中,許遠峰知道了真正造成這仲裁結果的緣由,其實並非周老頭身上肉眼可見的傷勢,而是先前小才用了撬棍的事實。

按照回收公司的規定,在爭議區搶東西可以,但只能用拳腳,不能用傢伙。

只是拳腳打傷,並不算什麼事。

抄了傢伙,容易造成重傷,那就是壞了規矩。

沒證據也就罷了,但此時許遠峰當了人證,小才也沒來得及將撬棍這物證藏了,只能認栽。

一番折騰,周老頭美滋滋樂呵呵地忍痛先騎車回城,臨走前倒是把切割機留給了許遠峰。

其他人繼續幹活。

“幹得不錯,挺仗義的。”秦山拍了拍許遠峰的肩膀。

許遠峰笑道:“都一個組的,應該的。”

“行,今天這事我會寫進檔案,記你一功。”

“多謝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