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眠雲抬頭一看,果然,陸華音溫婉的笑容差點僵在完美無瑕的臉上。

可能是覺得她真的毫無藝術細胞,侮辱了她的琴。

“對不起,我彈得太難聽了。”

陸眠雲失望的低頭。

“沒關係,如果你想學琴的話可以來梧桐院找我,我教你。”

陸華音很快調整好表情,語氣溫柔。

“好啊!”

陸眠雲立刻高興地答應,可以去找美女姐姐玩,還能聽曲子。

不知不覺間,天邊的日頭已經西墜,霞光萬丈,撒在一旁的湖面,湖水如浮光躍金。

陸華音見天色漸暗,便開始向陸眠雲告辭了。

她動作輕柔,收起古琴,抱入懷中,催促陸眠雲回屋裡休息。

大概是怕她大病初癒,在外頭待太久會頭暈。

“大姐,那我就先回去啦。”陸眠雲乖巧地點點頭,起身準備離開。

臨走前,她突然轉過頭來,一臉期待地看著陸華音:“我以後能去找你玩嘛?”

得到陸華音肯定的回答後,她才邁著輕快的步伐往晚香堂走去。

走到杜鵑花旁時,她又順手拔了根狗尾巴草。

到房間後,楊媽媽還沒回來。

她隨手將那幾株草插進了桌几上的圓肚白瓷瓶裡,仔細看了兩眼,自已還挺滿意的。

然後把瓶子輕輕舉高放置到西邊的窗臺上。

夕陽透過窗戶灑在草葉上,映出一抹清新的綠意。

正當她沉浸在這份寧靜中的時候。

楊媽媽回來了。

她一邊推開門走進來,一邊開口召喚陸眠雲:“四小姐,今兒晚上夫人請您去小韻軒用膳。我剛從外頭回來,正巧遇見來晚香堂準備傳話的華媽媽。”

陸眠雲愣了一下,這些日子都是楊媽媽把飯菜領過來在屋內她一個人吃的,怎麼徐氏突然邀請她過去吃晚飯?

猜不準徐氏是什麼想法。

“楊媽媽,現在就去嗎?”

楊媽媽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溫柔地說道:“這衣裳有些髒了,我給小姐換一身吧。”

說完,她便朝著屋內擺放的衣櫥走去。

沒過多久,楊媽媽就拿著一套衣物回到了陸眠雲身邊,然後將衣物放在床上,開始給陸眠雲換。

陸眠雲安靜乖巧地任由她擺弄著自已,不一會兒,她就換好了一套半新的衣裳。

上身是鵝黃色的繡著杏花的薄襖,下身配了條淺綠的百褶裙。

楊媽媽又幫她整理了一下發型,紮了兩個可愛的小花苞,左右兩邊還各插上兩朵翠綠色的珠花。

“鞋子要換嗎?”

楊媽媽思慮片刻,才說:“不用了,鞋子藏在裙子底下沒人瞧見。”

陸眠雲突然覺得挺有意思的,她站起身走到鏡子面前,打量自已。

楊媽媽雖然年紀大,但是衣品還是很不錯嘛,自已這樣看起來也是很清麗可愛的。

就是這副身體太瘦了,撐不起來衣裳,顯得空蕩蕩的。

楊媽媽也挺滿意的,收拾好首飾盒,就準備帶著陸眠雲去小韻軒了。

她餘光像是瞥到了什麼,腳步突然停下來,伸出手,難以置信的問:“四小姐,那是什麼?”

陸眠雲順著她手指的方位看過去,發現是自已放在窗臺上的花瓶,“是我插得花呀。”

她隨口說道。

楊媽媽好像愣了片刻,盯著那坨狗尾巴草,那也能叫是插花?

她雖然不懂藝術,但還是被四小姐的審美震懾住了,她慌了,她感覺四小姐的腦袋比沒摔之前還要糊塗了。

“楊媽媽,我們走吧。”

楊媽媽回過神,隨即點頭,在前方帶路。

她們穿過迂迴曲折的小徑和長廊,終於來到正院的偏廳。

小韻軒是正院的主子吃飯的地方,坐落在春華堂的偏廳,門口的丫鬟掀了簾子,陸眠雲走進門,一眼就看到端坐在茶桌左側的徐氏。

座位後面立著一張高腳幾,上頭擺了銅製的獸首香爐,縷縷暖煙流淌。

徐氏一身石青錦緞,高挽著髮髻,戴了一套精緻的白玉頭面,姿態很是端莊。

下首的椅子上還坐著一臉高傲的陸芷蘭。

這位三小姐還真是時時刻刻像一隻昂首挺胸的小孔雀,天天拿下巴看人。

陸眠雲和小七暗自吐槽。

“見過母親。”陸眠雲僵硬的曲下身子,行了個很不標準的禮。

她真的不會行禮,也不喜歡這些禮儀,這還是小七臨時教她的。

徐氏伸出戴著玉鐲的手叫起她,“快起來吧,可憐見的,瘦了一大圈。這些日子正忙著,沒得空去看望你,四姐兒心裡不要怪母親。”

看著陸眠雲毫無波瀾的表情,她停頓了片刻,又接著說。

“之前跟著你的那兩個丫頭實在是沒規矩,又不頂事,正好最近府裡新買了一批下人,等過些時候規矩學好了,我再給你挑幾個閤眼緣的,送到你屋裡去。”

“您做主就行了,我沒什麼意見。”

陸眠雲表面溫順的低下頭,看似在發呆,轉頭在腦海和小七吐槽:“你看她你看她,她這是在點我沒有規矩呢!古代的夫人說話怎麼這麼喜歡拐彎抹角啊?”

“今日你父親難得有空回來用晚膳,我就想著你也許久不見你父親了,便叫了你過來一起用飯。”

陸眠雲心道難怪叫她過來吃飯。

徐氏也沒挑明,其實是陸老爹昨天想起來自已還有個撞了頭的女兒,隨口問了徐氏幾句。

徐氏沒想到他還在這個庶女身上放了兩分心思,今天就立馬把這個便宜女兒叫過來給陸老爹看一眼。

母女三人又寒暄了幾句,便聽到外面一疊聲的請安,是男主人回來了。

陸眠雲轉過身,只見一個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跨步走進廳堂,他穿一身深紫色的官服,腰間束著黑色鑲玉塊腰帶,留著鬍鬚。

面容英俊,眼神清明,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肅穆,眼角微微上揚,顯得十分精神。

這就是就是陸府的男主人——陸彥方。

小七之前跟她科普過了,陸家是新貴,陸彥方現任從三品光祿大夫,掌管宮廷內的各項宴會主辦、皇家祭祀、各種朝會。

常常出沒於皇家聚會,在皇帝面前刷夠了臉,備受當今皇帝寵愛。

陸彥方幼兒時期,家中一貧如洗,父親早早就逝去了,留下一對孤兒寡母。

老母親為了掙錢給他讀書,起早貪黑做繡活,累的瞎了一雙眼睛。

他從小天資聰穎,得了當地的名師青睞,老師在知道他的家境後,不忍心如此天才被錢這種俗物耽誤,便開始資助他繼續學業。

陸彥方也沒辜負自已的母親和老師,從童試一步步走到殿試,從不知名的小鎮孩童,到如今的京城新貴。

年紀輕輕中了探花,長相俊雅,行事正派,誰見了不誇一句臨西陸郎好風采?

可惜了,好不容易等到他功成名就,老母親拖著如同殘燭般的身體,駕鶴西去了。

這下,全京城可有不少待嫁的閨秀想嫁入陸家。

徐氏就是其中的一員。

她早就在探花郎遊街的時候對陸彥方芳心暗許,回家立馬讓家人打聽了一番。

徐家是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所以徐父對有才學的陸彥方也是欣賞萬分,和女兒一拍即合,就請了同僚上門試探陸彥方的想法。

而陸彥方也傾慕徐父的為人和學識,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於是徐氏高高興興的帶著十幾臺嫁妝和大箱大箱的銀子進了陸府。

成婚後,徐氏發現這日子過的比她想象中還要美好,上無公公婆婆管束,中間沒有叔伯妯娌攀比,下沒有庶子庶女煩心。

而陸彥方長相俊朗,脾氣不大,為人也不花心薄情,兩人情意也算是深厚,就算後面被上司塞了幾房妾室,也不曾對徐氏失了一刻尊重。

閨中的姐妹是沒有不羨慕她的。

他們就這麼相敬如賓的過了十幾年。

陸彥方走近,看了一眼臉上帶著孱弱之氣的小女兒,隨口問道:“傷可好些了?”

他說話間,一邊伸出兩指輕輕撫過陸眠雲額角的傷口,只一下,便移開了手。

動作輕微得,要不是陸眠雲親眼看見,都像是一場幻覺。

陸眠雲回神準備向陸彥方行禮,卻被他揮手打斷了。

“擺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