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子的決定總是不容置喙的。

他主動向陛下提前請辭,等霜雪降下來的時候他將帶著他的徒弟三人離開京城。陛下雖然極力挽留,但天道子心意已決,實在沒有辦法。

只有無奈嘆氣,在一天自己兒子放學以後,私自把他傳喚金南殿,進行了長達一個時辰的諄諄教誨。

小太子耳朵都快聽起繭了,腿也快跪麻了,從來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是如此的囉嗦。

最後,他回東宮時還一瘸一拐的。

只是沒想到他母親和父親想到一塊去了,他在東宮屁股還沒坐熱,皇后娘娘來了,又是長達一個時辰的教育。只不過他母親更心疼他,沒讓他跪著,嘮叨確是少不了的。聽完以後,小太子覺得自己的耳朵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皇帝和皇后說的內容大致一致。就是就是勸導他如果離開了皇宮。就一定要保全自己。萬事以自己的性命為先。畢竟他是皇族的繼承人。還有一定要和慕容子師父好好學知識,切勿貪玩偷懶。有了醫理傍身,以後回到這座皇城也會有幹大事的底氣。

皇帝和皇后不一樣的是他知道慕容子的底細。不然會放任自己的兒子跟著他出宮歷練。

他們素來與天機島不對付。祖上有長達上千年的仇恨。近段時間,寧恨天繼位後尤為劍拔弩張。

天機島詭術種多,令人防不勝防。加上近些年來不少皇家秘術不被盜竊失傳,隱隱有不敵之勢。

比起把兒子放在皇城中當小花一樣溫養,還不如讓他流入大海,感受人間百態,說不定還能把皇族的未來帶得更長遠一些。

皇后娘娘離開時,目光還含著淚水。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她是真不想兒子去江湖中遭那些罪,但是夫家為天,她丈夫又是當今天子 ,沒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小太子知道自己要離開京城。卻一點不捨都沒有。他從小生活在這個黃金屋裡面,對外面的生活其實是非常向往的。他平時非常愛看話本子。對畫本子裡面的各種江湖民間的故事非常感興趣。

別看他小小的才8歲。書齡已經有4年了。快當上老書蟲了。

他在母親走後,就遣退了伺候的下人。一個人撐著腦袋,幻想自己以後的生活:師父說要定居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還要隱居山裡。除了偶爾出門歷練可以和外人接觸以外。其餘的時間都要待在山裡面學習藥理知識。那不就和話本里隱居山裡的高人一樣嗎?想想還有些小期待呢。

他倒不會覺得寂寞。畢竟有兩個師妹作陪。書上說這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父皇今天還說過要他從這兩個師妹中今後挑選一位做自己的太子妃。

他已經想好人選了。

當然是學沐月師妹呀。他對她可是一見鍾情呢。他還記得那個美麗的稻田相遇,沐月師妹絕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姑娘。

瓷白的小臉,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還有像櫻桃一樣紅潤的嘴唇。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喜歡最漂亮的女孩。不管是多大年紀。

小太子想著沐月師妹那張嬌俏美麗的臉他不自覺的躺在床上陷入夢鄉。

夢裡的他穿著正紅的四爪蟒袍,胸前配著一大團紅花,喜慶耀眼。自己牽著紅花的一端,而另一端被自己的新娘牽著。

他好奇新娘的樣子。歪著頭低身檢視。紅紅的蓋頭蓋了個嚴實,什麼都看不到。

由喜婆扶著,向父皇母后行禮以後,蓋著紅蓋頭的新娘被送進東宮太子府的洞房。

場景一轉。

入夜,他踱步進屋。

大紅的喜燭點亮了整個室內。

使他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床前禮儀規規矩矩的新娘。

他歡喜的呲著漏風的牙傻樂。

噢,小太子還在換牙期,這時候的小太子門牙正好掉了兩顆,新的牙齒只冒出了一個尖尖,長好還要許久。所以太子一般不笑,除非忍不住。

他夢裡的居然還是他小時候的模樣?

這一點夢中的小太子,當然意識不到。還沉浸在娶了新娘的喜悅中呢。

周邊鋪著紅棗花生桂圓芝麻。床上也有。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他在畫本子裡面看過,這麼做是取字的諧音,寓意著早生貴子。民間都這樣辦喜事的。

讀懂了這個寓意。他耳根都紅了。

我長得這麼好看。沐月師妹也長得這麼好看。我們的寶寶也一定非常的好看。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寶寶。

伸出手,懷著激動忐忑的心情朝著蓋頭方向而去。

“沐月師妹,我終於娶到你了。”

紅蓋頭落下,太子的手僵在了原地,笑容也僵在了原地。

一張黑黃圓臉,小眼睛模樣的姑娘露出一臉無辜表情看著他。

“師兄,我是你夏七師妹啊。”

“夏七師妹,怎麼會是你?!”

他內心震驚!憤怒!不解!

“這不是你內心所想的嗎?不然你幹嘛時時刻刻注意我!”

這不是你內心所想的嗎?

所想的嗎?

嗎?

你幹嘛時時刻刻注意我?

注意我?

我?

兩個反問句問的小太子啞口無言。居然一時想不到反駁的理由。

小姑娘說完這句話。竟然摳起了鼻屎,又大又黑的鼻屎出現在她肉乎乎的手上,她隨手一彈,準確無誤彈到了小太子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粗俗可怕!”

當夜,小太子從夢中被驚醒。

嚇出了一身冷汗。

渾身溼透了。

現如今是晚秋,京城一般是1月份就會下雪 如今11月末,也就是還有一個月有有餘的時間。

夏七時間一下子又被縮的極短。

可是她走之前在京城中還有任務,就是要報復生前傷害過姚孃的人。

只是她這些日子諸多過不便。白天的時候要跟緊師兄師姐寸步不離。她雖然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但是隻要她一離開,或者要去單獨如廁,和沐月聊得正歡的小太子總會多久的問她一句去幹嘛,像在她身上裝了雷達似的。

下學堂以後又要和嫡姐姐一起回家。實在抽不出作案的時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那只有等到月黑風高夜了。

就在夏七陷入苦惱的時候。她發現今天的太子殿下特別奇怪。她去哪裡,小太子都不問了。甚至一整天都沒找她搭一句話。

休息時間。

照樣是小太子扶琴,沐月伴舞。夏七在一旁觀看著。偶爾鼓鼓掌。充當一個觀眾的角色。

就在演奏的正激烈的時候。

啪嗒一聲。琴絃斷了。

“師兄沒事吧。”沐月停下搖花手的手,立馬語氣著急,過去詢問。

“沒事 只是我這個琴實在歡喜,丟了可惜。”太子看著斷掉的琴絃有些落寞。

“你去幫我修一下。我要和沐月師妹單獨待一會兒。”

夏七吃驚指了指自己。

“我啊?”

小太子嚴肅的對著她點了點頭。目光彷彿說:除了你還有別人麼?電燈泡!

上一秒還在發呆的夏七,內心發出土撥鼠一樣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這人終於開竅了!不再隨時盯著自己了。

“去去去去,我馬上就去。師兄師姐你們且等著。”夏七強忍住自己要笑出聲的嘴唇。本來她真的對他們的藝術就一點興趣都沒有。還要被小太子強行壓在這裡聽這些,如今肯放過她,她有點高興的找不到南北了,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許多。

結果她話音剛落,小太子卻眉毛一皺。

哼,有那麼值得高興嗎?

強按下心中的那絲不爽。給了自己夏七師妹一大筆錢後,轉身繼續和沐月師妹閒聊。

畢竟昨天晚上的那個夢真的太可怕了,他自己怎麼可能會娶的是夏七師妹。

本殿下只是可憐她而已。眼光可沒有這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