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鴻蒙初闢

吾名溯空，為姱神，與吾友子妽誕生於創世主神——霖柛的手下。

說白了，我和子妽就是霖柛分化出的兩個極端，善與惡。

創世主神不能擁有過激的情緒，不論是丁點的惡意還是一絲憫人的善意，這讓我覺得，很可笑又很可悲。

我是根植於無極河漢中的無量金蓮，這是我的化身，也是創世主神剝離出的善面，因此創造出了我。

我曾問過霖柛為何要為我取名為溯空，分離出所有情緒的他只像個啞巴迴避了我。

他真可憐，我時常為他感到哀傷，可能是無窮無盡的善良在作祟吧。

但對我的朋友，子妽，我從未有過這種令我煩悶的悲憫之情，相反的，我找到了其他，許多稱得上是陌生的情緒，這一度令我十分新奇。

我喜歡接近子妽，所幸的是霖柛並不反對。

子妽同樣生於無極河漢，當我還是那朵金蓮時便注意到它，一個紫到發黑的小光團，偶爾蹦出四肢滑稽地騷動，它頂著飄忽的火焰哼哼唧唧的總是煩擾她，當時的生出獨立神識的我以為它會一直這般，有些煩人但可可愛愛，心裡卻想著她冒出等化為人形一定，一定要好好盤一盤它。

結果在我成功化形的那一天，子妽也從一團光化作了妙齡少女，一個充滿凜然邪氣的女孩。

她瑩白的小臉被黑緞、黑霧般的濃密髮絲包裹著，紫琉璃般的眼眸微微上抬，就那麼俏生生地衝我喊了聲：“姐姐？”

怎麼不算是姐姐？

我可比她早化形一些，白得一個妹妹，真希望她變成小球給她玩耍。

不過，她的小腦袋摸起來也分外舒適。

但就在化形不久後，時不時來觀望我們的霖柛便將我們二人分開了。

我被帶上了九重天，那裡雲霧縹緲，空無一人，霖柛卻說於我的修行大有益處。

我是個善良的人。

於情理來說，霖柛算是我們的師傅，於規則來說，他是創世主神，凌駕於我們之上。

之後我開始了漫漫的修行之路，獨自守著九重天，這期間霖柛來過一回，他問我借了一樣東西。

我的骨頭，其實就是三瓣金蓮。

蘊含我精血的三瓣金蓮，被生生折斷，我卻無法生出一點怨氣，哪怕很痛，但強大的仙靈之氣很快讓我恢復如初。

我不禁思考他用在了何處。

那可是三瓣！我總共也就長出了九瓣……

我是個善良的人……

好在很快便出現了答案。

我見到了出生便分離的小光團，她也有了名字，叫子妽。

真好聽，就是不知又是何意。

子妽的身上沒有了一開始無盡纏繞的黑氣，她變得純潔，尤其是眉心，多了三瓣金蓮的印記。

那是屬於我的，精血。

有那麼一瞬，我們的心靈彷彿多了絲感應，那是血肉融合的印記，而我們關係也順理成章的親密起來。

而霖柛，總是在蹙眉沉思亦或平淡觀察著。

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有了子妽在，這偌大的，空蕩的世界被她盡數填滿，我不再是一個人，或者說一個孤單的神。

會不會很奇怪，神也會感到孤單嗎？

子妽說：“誰說神就一定要以孤家寡人為榮？”

於是，我們合理的，下凡。

彼時的凡間，已在霖柛的初步的佈置下發展的有模有樣，但仍舊百端待舉。

不過這些不是我們能插手的。

子妽與我跑遍了人間，不止是她，我也忍不住貪戀這些人間煙火的氣息。

煙火村聲遠，林菁野氣香。

平淡又喧鬧的日子，如白水，加糖會甜，加火會蒸騰。

有些……幸福？

我有那麼一刻，希望自已也過過這種日子。

神界凋零，人數比我缺三瓣的本體還要少。

子妽大概是看出來我的心思。

她說：“人間生老病死不過短短數十年，這期間還要受到七情六慾的玩弄，你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仙為什麼會想過這種操的日子？”

我驚訝她無所不學，既羨慕又拉不下臉，不由得臉紅。

下凡幾朝，子妽比我更像一個活潑的凡者。

“神界寂寞，恍惚一睜眼，竟不知過去多少時光，沒有人氣沒有鍛鍊咱們又如何得知自已幾斤幾兩？更何況，我明明看你也很喜歡。”

她毫不掩飾，“我當然喜歡，但不會遷就自已，我們既然是神，自然要他們朝拜我們，奉神為尊。”

她理所當然，我也驚覺十分有道理。

我們沒有驚動凡間的規則，只在四處點化了萬千靈氣，讓人類，讓所有生靈，得以修煉。

此後數百年間，神界欣欣向榮，以至人滿為患。

“簡直胡鬧！”

那是霖柛第一次發火，他之前對我們私自下凡睜一眼閉一眼，誰知一放縱便搗鼓瞭如此多人才。

神界是不再清冷，但也沒有了秩序。

良莠不齊的登天者，不服天規，好勇鬥狠，總覺得自已天下無敵，還數次攪亂人間秩序，導致天罰降臨。

霖柛被天道毫不留情地懲戒，只因他是創世主神，而他也一併承擔。

但這似乎，令子妽不愉。

“什麼狗屁天道，捏了幾個牛馬為它做活，自已坐享其成，一不高興還蹬鼻子上臉了！”

我驚恐於她大逆不道的言論，生怕她的話被天道所覺而降臨懲罰，可我的內心卻隱秘地贊同子妽。

我能察覺她的情緒和心思，就像她的另一雙眼睛。

霖柛再怎麼說都是我們的師傅，此次事端終歸結底是受我的連累。

因霖柛受損閉關修煉，後續的事宜被我全程包攬。

我大刀闊斧地修剪著橫出的枝條，制定了神界的規則，開闢出另一道界限，神歸神，登天者歸登天者。

登天者即為修仙者，踏入天界的仙人，他們居於天界，可靠無止境的修煉更上一層樓。

而神居於九重天。

我也是突然發現，被侵佔了自由的幸福還不如不存在，九重天就該傲視一切，祂的尊嚴不容侵犯。

但我也沒有阻礙仙者，他們只有做出極大貢獻的，才得以登上九重天。

等九天閶闔開宮殿，享萬國衣冠拜冕旒。

我為他們開設了人間香火。

從此，神仙不再是遙遠的傳說，他們是可觸控可拜見可登臨的。

而神的守護，也不再是空談。

只不過這一次，更為嚴肅。

人間開始，蔥蔚洇潤，發榮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