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紅衣少年

夜色如墨，城中的居民早已緊閉門窗，留下街道一片沉寂幽暗。

江末與雲婉約身上貼著藏境符，佯裝迷路少年，在濃重的夜色中彷徨漫遊。

這藏境符能夠遮蔽修為，令敵方誤以為他們只是普通人，對同行無效，因境界略高一籌，便能一眼看穿。

但此符卻是誘捕妖魔鬼怪的利器，成功率高達九成，二人屢試不爽。

江末緊抱雲婉約的胳膊，吶吶地說：“姐姐，我好怕怕……”

雲婉約同樣緊握她的手，輕聲回應：“我也好害怕……”

兩個少年依偎在一起，面色蒼白中交織著不安的私語，不時發出幾聲膽怯的“怕怕”低吟。

忽地，江末感受到一陣森然的寒意，不由打了個冷戰，聲音顫抖：“這裡……該不會有什麼妖怪吧？”

話音未落，一道陰惻惻的聲音自後悠悠傳來：“放心，這兒沒有妖怪，只是鬼～”

江末立刻鬆開雲婉約，身形一晃，避至一旁。

雲婉約則手腕一翻，長劍出鞘，劃破夜幕，斬出一道雪亮的劍光。

唰——！

鬼影措手不及，被攔腰斬斷，模糊的鬼臉上溢滿了驚愕。

“啊——！”

鬼影發出尖銳的爆鳴聲，拖著殘缺不全的魂身，急速逃離。

“嘖，沒擊中鬼火。”雲婉約輕咂舌，提劍追擊，江末緊隨其後。

鬼火為鬼祟核心，鬼火不滅，鬼祟便永存於世。

“鬼祟休逃！”雲婉約眼神一凜，劍光如雷，猛然劈向鬼影。

鬼影翻身避開，劍氣擊中路邊的燈籠，幸而未點燃，避免了一場意外。

“讓我來。”江末喝止雲婉約，揮袖間，數張符籙激射而出。

咻咻咻！

符籙經金靈力加持，銳不可擋，如刀似劍，直取鬼影。

“特麼的！吃你家大米了！你們……”鬼影左右躲閃，符籙幾次與靈火擦過，驚險至極，邊逃邊罵：“欺鬼太甚！”

雲婉約鏗鏘有力地說：“初見城歸我霽雲宗管，你在此肇事，我必除之！”

江末則在嘆息，早知鬼祟那麼能跑，便該帶上施絃樂同行。

城中不宜妄動，一旦損壞建築，賠償將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沒有一擊必殺，便如這般麻煩。

一番追逐後，兩人眼神交匯，心意相通。

江末停下腳步，雲婉約繼續追蹤。

待其身影消失，江末即刻行動，身形矯健，躍上屋頂，穿梭於屋簷之間，如飛絮般輕盈，直至第五座房屋，方才腳踏實地。

江末隱於牆後，意圖守株待兔。忽覺腳邊有硬物阻擋，原以為是石頭，便隨意一踢。

“唔……”一聲悶哼傳來，江末回首一瞥，驚覺踢到的並非石頭，而是一個瘦骨嶙峋的小乞丐。

“對不起！”江末忙不迭地道歉，從儲物戒中取出白天所購的肉包子，小心翼翼地遞至小乞丐面前。

面對毫無反應的小乞丐，江末忐忑不安，輕聲詢問：“你……還活著嗎？”

小乞丐聽到呼喚聲，艱難地睜開眼睛，眯成一條縫，似乎已是他的極限。

江末鬆了口氣，伸手探查，發覺剛才踢到了腿，竟骨折了！

真是罪過啊！她在心裡暗暗懺悔，施術為小乞丐治癒。

感受到一股暖意湧入身體，小乞丐精神了點，勉強能抬起手臂，接過眼前的包子。

看著小乞丐的模樣，江末眼中閃過一絲同情，又取出十餘袋肉包子，置於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幾口吞下手中的包子，恢復了些許體力，他用手撐地，艱難坐起，迫不及待地將包子摟入懷中，大快朵頤。

小乞丐長髮蓬亂，全身髒汙不堪，躺下時難以辨認，坐起後更是無法看清臉龐。

江末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小乞丐，心中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愈發強烈，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已。

塵封已久的記憶，在這一刻漸漸清晰。

……

六年前，她首次離家出走，便是來到了初見城。

那漫長的七日，她徒步而行，滴水未沾，粒米未進，餓到雙眼朦朧，意識模糊。

江末沒有等到天明，便在路旁暈厥，生死一線，她以為自已將永別陽光。

那時，一位少年出現，紅衣耀眼如日，驅散了黑暗，將她從閻王手中奪回。

少年動作輕柔，喂她飲水，並贈送了她好多肉包子。

遺憾的是，她尚未來得及詢問他的名姓，那少年便匆匆消失在視野之中。

陽光過於刺眼，視線一片模糊，眼前的景象宛如夢境，她竭盡全力，依舊無法看清他的容顏。

……

“停下！”

雲婉約一聲厲喝，截斷了江末的回憶。

江末回神，迅速反應，手持符籙躍出牆外，恰與鬼祟面對面。

四目相對，她神色一凝，揮手間，符籙如刀鋒般犀利，直擊鬼火。

唰——！

符鋒沒入魂軀，瞬間擊潰鬼火，江末隨慣性穿透魂體，降落至鬼影背後的地面。

“啊——啊——！”

鬼影發出淒厲的尖叫，魂體燃起青藍色的火焰，猶如鬼火自燃，片刻間化為一縷灰燼。

雲婉約收劍入鞘，欣然一笑：“追了那麼久，可算完事了。”

江末打了個哈欠，忽想起白日裡忘找客棧，於是問：“我們今晚睡哪？”

雲婉約略作思索，突然驚叫：“糟了！逛的太盡興，忘記去城主府報到！”

江末一愣，雲婉約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疾步向城主府奔去。

江末微蹙眉頭，遲疑道：“這大晚上，城主一介凡人，早該睡了吧？”

“不吵醒他！我們今晚就得睡大街！”雲婉約理不直氣也壯。

“很缺德……”江末稍作停頓，嘴角微揚，續道：“但，我支援你。”

夜幕下，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街巷中游蕩，旁人見之，無不感到心悸。

一戶人家的小孩，悄悄推開窗戶一條縫隙，偷窺外界，低聲自語：“嘿，我倒要瞧瞧，鬼究竟是什麼模樣！”

話剛出口，兩道身影模糊掠過，小孩驚得一個激靈，跌坐地上，屁股疼痛讓他忍不住放聲大哭。

“啊！唔嗚嗚嗚嗚……”

孩母聞聲趕來，抱起他，溫柔哄慰：“哎喲，么兒，怎麼哭了？”

“嗚嗚嗚嗚……”

小孩抽泣著說：“有……有鬼啊～”

這時，孩母才注意到窗戶微開，她愣了愣，隨即繼續安撫小孩，“沒事了，城主已求助於宗門，想必不久便有宗門弟子前來斬除邪祟。”

“嗚嗚嗚嗚……”

“么兒不哭，么兒是勇敢的小男子漢……”孩母輕哄著，同時輕輕關上了窗戶。

*

……

——

（投餵江末的，不止紅衣少年，若是誰救了女主，女主就要喜歡誰的話，江末的心要碎成渣，你一塊，他一塊，她一塊……）

（因此，江末和蒼生算是互利關係）

“蒼生渡我，我渡蒼生。”

（江末厭世，她兩世不得父母愛，心裡早就是一片荒蕪，需要很多雨澤滋潤）

*

（若是江末沒受到任何幫助，甚至虐待的話，她會毫不猶豫與江麟共同傾覆世間）

“蒼生未曾善待我，我何以渡蒼生？”

（猜猜紅衣少年為何急匆匆走了？）

*

（江末的底色是黑中帶點白，在一次次恩惠中，那點白逐漸放大，覆蓋了原本的黑）

*

（江麟的底色是黑中帶兩點白，一點是現世的父母，一點原世的牽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