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末繞過曲折迴廊,七彎八拐之後,終在曲徑通幽處找到闋乾。激動之餘,她未留意腳下的血坑,徑自跨步而過。

撲哧!

身後傳來一陣踏水的聲響,聲音漸次逼近,闋乾驀然回首,見是江末,他眼中的戒備瞬間消散。

江末在他面前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他,輕聲呼喚:“宗主。”

闋乾劍眉緊蹙,連忙施展清潔咒,只見一抹橙色流光掠過,江末裙襬上的猩紅瞬間褪去,恢復如初的白皙。

“宗主……”江末正要詢問,卻被闋乾打斷,他審視著眼前的稚嫩身影,連聲質問:“你來此做甚?”

“此處方才經歷一場血腥殺戮,險象環生,兇手隨時可能回返,你可知道?”

“私自闖進來!你怎麼敢的啊?!”

江末實在聽不得嘮叨,急忙辯解:“我沒有擅自闖入,門外看守的弟子,都默許我入內。”

闋乾聞言,不覺中握緊了拳頭,心中暗忖,好啊!扣錢!

屁大點的孩子都放進來!要你們有何用?!

江末忽略闋乾臉上的慍怒,問道:“宗主,此事遇害人數是五百人嗎?”

未想她會如此發問,闋乾一時愣住,旋即答道:“正是。”

江末眉梢微蹙,繼續追問:“這五百人,俱有靈根,且均為女孩?”

這兩個問題丟擲,闋乾眉頭緊鎖,心中愈發困惑,這一切統計由俞行負責,他哪有時間告知江末?

況且,有無靈根,和是不是女孩,這兩樣尚未來得及梳理分明!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俞行的呼喊:“宗主!算出來了!”

俞行瞥見江末,眼中閃過一抹驚詫,隨即略一點頭,轉向闋乾,正色彙報:“女孩四百九十九名,均有靈根,男孩一名,無靈根,全數為昨日新入院的孩童。”

俞行手持名冊,面色凝重,龍飛鳳舞的字跡,恐怕只有他自已能看懂。

闋乾聽罷,驚愕萬分,他瞪大雙眼,愕然注視江末,“小師妹,你竟然猜對了!”

俞行不明所以,撓了撓頭,目光在兩人之間遊移,“宗主,小峰主,你們在玩什麼?”

江末輕撫下巴,眼神深邃,陷入沉思。

其中有一個男孩……

五百人的總數,那麼必定……

有一個女孩倖存!

江末靈光一閃,急問俞行:“昨日那個名叫畫畫的女孩,活著嗎?”

俞行搖頭嘆息:“慈幼院無遺體存留,皆化作了血水,她人影全無,想來凶多吉少。”

江末一怔,腦海中浮現畫畫明媚的笑顏,她眼中掠過一絲哀愁,旋即恢復平靜,決然道:“我要見倖存者。”

俞行目光投向闋乾,待他點頭,方對江末言:“小峰主,隨我來。”

闋乾望著二人身影消失在轉角,心中不禁思忖,小師妹,不像十歲,倒像是孟婆湯摻水,擁有上輩子記憶,方能如此沉著。

俞行帶領江末悄然離開慈幼院。

途中,江末得知,那些血泊中湧動的蟲豸名為膿蟲,細小、顏色血紅,兩端均為頭,其毒液腐肉蝕骨,能將肉體化為血水。

江末回想起自已曾從血水上踩過去,不由打了個寒顫。

究竟是誰惡毒至極!連一群孩子都不放過!

……

走了約莫一刻鐘,二人抵達一座庭院。

俞行掩上院門,高聲喊道:“自在峰主,我帶小峰主回來了!”

良久,宋嫣的聲音響起,滿是震驚:“什麼?你帶誰來了?!”

“無憂峰主!”俞行喊慣了小峰主,一時難以更改,話語略顯含糊。

“無瘋峰?咱們宗門何時有了這個峰?”

江末糾正道:“師姐,是無憂峰主,你的小師妹。”

“哦……啊!?”隨著一聲驚呼,二樓窗扉豁然洞開,宋嫣探頭而出,瞥見江末的身影,臉上的驚訝之色愈發鮮明。

“你不好好在宗門待著,來這兒做什麼?”

江末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地答:“我來與你們一起調查慈幼院血案。”

“嘖……”宋嫣沉吟片刻,轉念一想,既是俞行引路,必得闋乾首肯,於是無奈應允:“進來吧。”

俞行引著江末步入屋內,登樓而上,但見寬敞的樓板上,百餘名孩童靜默無聲,皆在宋嫣的氣場震懾之下,不哭不鬧。

江末目光一掃,察覺似乎少了些什麼,但未加深究,徑直問道:“師姐,可有何發現?”

宋嫣雙臂環抱,搖了搖頭,無奈地嘆息:“兇手還沒來,他們便已自相殘殺。”

“有位名社紫藤的女孩說,昨夜她親眼看見一名男孩,名喚江麟,將她的友人推入池塘。”

江末雖已有心理準備,但聽聞此言,仍不禁驚得語無倫次:“師姐,你說的……江麟?”

“哪個lin?麒麟的麟嗎?”

宋嫣頷首:“正是,記得收徒大會時,你與他家人爭吵過。”

江末如同被雷霆擊中,圓睜雙眼,呆若木雞,宛若一尊石像,紋絲不動。

我擦!印象中,江麟雖嬌生慣養,可品性卻絲毫沒受影響。

他曾經為了送小鳥歸巢,而攀登樹梢,出發點雖好,結局卻不如人意。

江麟笨手笨腳的,從樹上跌落,骨折受傷,自已反遭一頓男女混合責打。

宋嫣見狀,蹙眉詢問:“小師妹,有何問題嗎?”

江末回神,忙答:“無……無礙。”旋即,她的目光在孩童們中穿梭,幾經尋覓,卻不見江麟蹤影。

心中忽生一念,難道江麟便是那無靈根的男孩?

宋嫣洞察她的疑慮,解釋道:“江麟失蹤了。

“至於他是否推人落水,謝師兄已去查探影像,俞行已安排弟子下池撈屍。”

“想必很快就得出結論。”

江末長嘆一聲,轉向那些孩童,沉聲呼喚:“哪位是社子騰?出來。”

一位紫衣少女應聲而出:“是我。”

在江末的注視下,那女孩不卑不亢,毫無懼色,她原以為會迎來一番尖銳的提問。

然而,江末輕啟朱唇,淡淡一問:“你這名字誰起的?還挺有……創意。”

社紫藤嘴角微揚,答道:“是我自已,昔日流浪之際,見一大片紫花,心生喜愛。”

“後來知曉那花叫紫藤,遂以花為名,願自已如紫藤花一般美麗。”

江末聞言,意識到自已將“紫藤”誤作“子騰”,自覺尷尬,遂訕笑道:“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