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什麼？人沒了？”

“不知在哪兒，聯絡不上，也不知何時回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那麼大個人，怎麼會突然沒了？”

得知文峰突然失蹤的訊息後。

北影廠的汪廠長先是一臉懵逼，然後就是一臉震驚，最後是一臉憤怒。

聽到汪廠長的連問攻擊，趙元導演下意識看了看她特意帶來的陳曉川記者。

很明顯，趙元早就料到汪洋會大怒。

拉這個記者過來，就是分擔火力的。

可惜，對方也不是笨蛋，到現在為止，都一直低頭不語，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他是中青報的記者，不是北影廠的人，他不主動開口，汪廠長也不好直接罵他。

看對方不上套，沒有要吭聲的意思後，趙元才暗歎了一口氣，心想還得自己上。

“廠長，其實……算了，你還是先看看這個吧。”

說到這，趙元導演就遞給汪洋一張寫滿字的信紙。

汪洋接過信紙一看，立刻就皺起眉。

內容如下：

“汪廠長，不告而別，十分抱歉。”

“但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我繼續留下來，只會讓所有人都難堪。”

“所以，不如歸去！”

“我知道我很任性，也知道你很生氣，但你先彆氣。”

“我會定期寫信，或者打電話給你的，不會真的自決人世間。”

“總之，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莫問天涯，莫問歸期。”

“就當給我放個假。”

“等我哪一天放下了，我會回來的。”

“文峰親筆！”

看到這裡，汪洋的臉都黑了。

“什麼情況？”汪洋抬起頭，看向趙元，“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出現這種事？”

趙元眨眨眼：“這個，廠長您先別急，事情是這樣的。”

然後，趙元就把昨天晚上，關於文峰撒酒瘋的事情，把她知道的內容，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說完這些後，趙元還讓陳曉川記者，也跟著補充一些內容。

其實就是找人分擔火力！

被趙元點名後，無奈的陳曉川記者，只能把他當時看到的聽到的，儘量客觀的說出來，也儘量不帶什麼個人評論。

至於當時偷偷錄的錄音……那是絕對不能拿出來的！

真要拿出來，先不說其他問題。

如果被人聯想到，文峰是因為聽了那段錄音，抹不開面子而跑路，那他陳曉川就是罪魁禍首，要吃不了兜著走。

就這樣，聽完倆人的陳述，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後，汪洋廠長緊皺眉頭，默默的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根小煙。

默默的抽完一根菸後，煙霧繚繞的汪廠長，才深深的吐出一個菸圈，外帶一聲嘆息。

“哎，真是個孩子啊！”

“是啊！”趙元也跟著嘆口氣。

“才華是沒的說，就是太孩子氣了！

您看看，我這攤子剛開張，他這個最重要的人就不告而別，這，這以後可怎麼辦？”

汪洋深吸一口煙，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沉聲道：“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你先籌備其他的吧，至於文峰……”

略一猶豫後，汪洋道：“我覺得，他應該只是一時想不開，等過一段時間，他想明白了，自然會回來的。”

“這麼肯定？”趙元皺眉問。

“當然。”汪洋微微一笑，“你見過小孩子賭氣離家出走，有時間很長的嗎？”

“額……”趙元眨眨眼，然後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倒也是。”

汪洋又抽了一口煙，眯著眼道：“放心吧，他跑不遠，也不會太久，而且……”

略微一頓後，汪洋繼續道：“而且，就算他不在乎我們北影廠，也一定在乎《牧馬人》這部戲！

要知道，像他這樣的人，自己的作品就是他最寶貝的東西。

他不可能真的棄之不顧，更不可能不參與其中，隨便讓別人擺佈他的作品。

所以，你先做其他的準備，該做什麼做什麼。

反正劇本跟配樂都是現成的，指令碼畫也很全。

他就算暫時不在也沒關係，不耽誤這部戲的推進。”

趙元道：“可他不光是編劇，還是男主角啊！

他這一走，連圍讀都沒法搞，因為很多臺詞都得找他對。

要不，先找找其他男演員預備著，以防萬一？”

汪洋默默的抽了一口煙，搖搖頭道：

“先不急，但你可以先找其他角色，然後該幹嘛幹嘛，正常推進。

至於男主角，等他一個月，一個月後再說。”

“明白。”趙元點點頭。

緊接著，趙元又問：“對了廠長，經費批下來了嗎？”

“批下來了。”汪洋點點頭。

“多少？”趙元連忙問。

“五十萬。”汪洋出了五根手指頭。

“哇，那不少了。”趙元喜笑顏開，“大製作啊！”

確實，這時期拍電影，經費普遍不高。

因為此時的電影，都是按照指標統籌拍攝。

簡單說，拍攝資金都是電影製片廠按照拍攝指標，先跟電影局申請，然後電影局稽核過後，確定最終數額，再上報文化部，由文化部撥款。

極個別的情況，比如北影廠的廠長汪洋，他可以越過電影局，直接找文化部一把手要錢。

但這就屬於拿資歷跟人脈走捷徑，屬於不守規矩的行為。

一般人可做不了，因為一般人沒汪洋那麼大的能量。

在1979年，拍攝電影的經費，最多70萬，也就是70萬封頂，不能再高。

通常來講，這時期，除非是主旋律之類的戰爭片，才能拿到七十萬的頂格拍攝資金。

像一般的故事片，是不太可能給你七十萬拍攝經費的，都要進行各種卡。

比如上影廠，這時期的拍攝經費，說是平均29萬，其實大部分影片的拍攝經費不足20萬。

北影廠的拍攝經費，跟上影廠相差不大，平均下來，是30萬左右一部電影。

當然，如果汪洋這個廠長特別看好某個片子，親自跟上面去跑關係，據理力爭，是可以多要經費的，但這要消耗人情，一般不會這麼做。

從這個角度講，《牧馬人》這部電影，此時能給到50萬拍攝經費，非常難得了，絕對是汪洋廠長去找人了。

汪洋此時笑了笑：“放心，這部片，我很看好，你大膽的拍！

要是經費不夠，回頭我再去要，還可以繼續追加。”

“真的？”趙元眼睛一亮，“那可太好了。”

就在這時，陳曉川突然道：

“那個，抱歉打斷一下。

那什麼，這裡沒我啥事兒了吧？

我，我能走了嗎？

出了這麼大事兒，我還得趕緊向我們領導彙報呢。”

汪洋看了一眼陳曉川，立刻笑著點點頭：“當然，陳記者，你請自便。”

陳曉川連忙向倆人點點頭，然後就匆忙退出了廠長辦公室。

走出廠長辦公室，又一口氣出了辦公大樓後，陳曉川才吐了口氣。

麻了個巴子，剛剛可嚇死人了。

這位北影的汪廠長，怎麼比劉主編還嚇人？

尤其是他不說話的時候，太嚇人了，搞的他大氣都不敢喘。

生怕他下一刻就突然抓起茶杯，朝他頭上扔過去。

“文峰啊文峰，你可害死哥哥我了！”

其實，當時文峰不告而別的時候，留了兩封信。

其中一封信，自然就是汪洋看的那封，是專門留給汪洋廠長的。

但還有一封信，是留給他陳曉川的。

那封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

陳大哥，我走了。

別問我為何不告而別，問就是一樣的原因——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放心，我雖然走了，但會定期給報社寫信，定期給稿的，不會放你鴿子。

也別去費心思找我了，我要躲，你找不到的。

總之，我這次出走，跟你無關，你不用自責，也不用多想。

我很好，只是想去外面散散心。

等我散心結束，自然會回來的。

就這樣了，擇日再見！

文峰親筆！

……

“臭小子！”

想到這裡的陳曉川，忍不住咬牙切齒。

“招呼不打一聲就跑了，專訪都沒做，讓我怎麼辦？”

“回頭主編問我，我拿什麼交差？”

“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突然不告而別？”

“總不會，真是聽了我的錄音，抹不開面子，沒臉見人，所以跑了吧？”

“這樣的話，我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

“我也不想啊，誰知道你臉皮這麼薄？”

“早知這樣，我就不笑你了，也不給你聽錄音了。”

自責了一會兒後，陳曉川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對。

他仔細想了想文峰當時的表現，以及跟文峰交往的種種。

然後，他突然覺得，文峰應該不是那種臉皮薄的人才對。

“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能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是為情所困？”

“要不然，好好的，他幹嘛突然喝醉酒，突然發酒瘋？”

“那會是誰呢？誰讓他變成這樣？”

“不可能是那個陳金玲！”

“這小子之前跟我說起她的時候，臉上對她的不屑表情，可不像是裝的。”

“還能是誰？”

“那個叫龔雪的演員？似乎也不太像。”

“有了，那個朱姐！”

“肯定是她！”

“可朱姐是誰呢？”

想到這裡，陳曉川又返回了北影廠的辦公大樓，再次來到廠長辦公室外面。

只是他沒進去，而是在外面等。

等了沒一會兒，就看見趙元導演走了出來。

陳曉川連忙舔著臉迎上：“趙導好！”

“陳記者？”趙元詫異道，“你沒走？還有事兒？”

“對。”陳曉川笑著道，“就是，想跟您打聽一個人。”

“打聽一個人？”趙元皺了皺眉，“誰啊？”

“朱姐！”陳曉川道，“我是說，文峰那晚反覆說的那個朱姐，不知您瞭解嗎？”

趙元一挑眉，下意識看看左右，發現沒人關注後，這才小聲道：“這個，你真想知道？”

陳曉川點點頭，也跟著壓低聲音：“當然。”

趙元嘆口氣：“這裡不方便，你跟我來吧，跟你細說。但你得跟我保證，不說出去！”

“放心！”陳曉川一臉嚴肅的點點頭，“我可是中青報的記者，嘴巴最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