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都知道好東西要搶啊！

翌日一早，北影廠，廠長辦公室。

廠長汪洋剛上班，剛泡了一杯茶，還沒喝兩口呢，就響起一陣敲門聲。

等讓人進來後，發現是一個老資格的革命女同志。

此人名叫趙元，是北影廠的一名女導演。

趙元出生於上海，原名趙小婉，演員出身。

早在建國前，她就參加過抗敵演劇二隊，因工作需要，改名趙元。

她先後出演過《一年間》的賓客、《勝利進行曲》的細伢子、《贖罪》裡的女學生等角色，年輕那會兒，也是一朵美麗的金花。

後來她調入上影廠當演員，繼續參拍了很多作品。

1956年的時候，她又跟丈夫一起調入了北影廠。

此後，年齡漸大的她，開始演而優則導，先從場記做起，一步一步走上了導演之路。

對了，她丈夫是朱今明，也是一位著名的老資格導演，同時還是一名老資格攝影師。

“哦，是趙元同志啊，一大早的來找我幹嘛？”汪洋一臉和藹的笑了笑。

“廠長，我，我是來請命的。”趙元勉強一笑。

汪洋和藹如初：“這樣啊，來，過來坐，坐下說。”

等倆人都坐下後，汪洋才笑問：“請什麼命啊？”

趙元想了想道：“廠長，是這樣，我聽說最近咱廠有個不錯的劇本，叫《牧馬人》，寫的非常好。

嗯，劇本寫的好也就罷了，關鍵那人還把配樂跟指令碼畫都做出來了。

劇本我看了，非常不錯，指令碼畫也畫的很好，基本把大概劇情都畫出來了。

還有那配樂，我聽錄音部的同志演奏過了，有點民族風，還有點港臺風，曲曲動人，首首經典，都特別的好聽。

尤其是那首《火紅的薩日朗》，曲調輕快，歌詞上口，我太喜歡了，我家老頭子也喜歡。

我問過文學部的江主任，他說那邊已經過了，劇本已經送到你這邊，就等你批示開拍了。

所以，我就過來請命，希望你能夠把這個本子交給我，讓我來單獨執導。”

聽完這番話後，汪洋笑了笑：“你的訊息倒是靈通。”

“我這人閒不住。”趙元呵呵一笑，“而且好多人最近都在談論這個劇本，我想不知道都難。”

略微一頓後，趙元臉色一正：

“汪廠長，如果你真的開拍這部戲，我希望你能交給我拍。

你是知道我的，我也在這拍了好多戲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從場記到副導演，這一路拍過來，拍了不少戲，但還從來沒單獨執導過一部戲。

但其實我自認有這個能力跟資歷，能單獨執掌一部戲了。

更何況，這次的《牧馬人》，人家連指令碼畫都畫好了，每一段劇情的配樂也都搞出來了，難度可以說是大大降低。

所以，希望廠長能鄭重的考慮一下我，給我這個機會，讓我來導這部戲。

實話跟您說吧，我真的不想再繼續跟人一起做，真的不想再做副導演跟聯合導演了。”

汪洋呵呵一笑：“你看你，又急，我不是跟你說過了，不要急，肯定會給你機會的。”

“廠長，您別蒙我了。”趙元板著臉道。

“上次你就這麼說，等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報童》，結果你還是讓我跟錢江一起拍，繼續讓我去給錢江打下手。

還有上上次，你好像也這麼說的。

廠長，玩人也不能這麼玩兒，我也想進步啊！”

難怪趙元這麼說，實在是她心裡確實有氣。

她的資格很老，能力自認也不差，可自從她調入北影廠轉當導演後，一直都是擔任副導演跟聯合導演，還從來沒有單獨指導過一部戲。

比如六五年版的《烈火中永生》這部電影，她就是副導演，且出力一點不少。

還有今去年，她剛剛跟著名導演錢江，一起聯合指導了《報童》。

這部片子目前還沒上映，但已經制作完成，也過了審，初步定在今年的年底上映。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部戲本來是她最先發現的，也是她想拍這部戲的，結果還是給了錢江，她繼續打下手，繼續聯合執導。

也就是說，此時的趙元，雖然經驗豐富，但還從來沒單獨執導一部戲，或者主導一部戲，一直都是給人打下手的。

趙元如今都54歲了，再不爭一下，這輩子就過去了。

哪怕她平時再好的脾氣，被玩了這麼多次，陪跑了那麼多年，此時也要破防了。

恰好，她之前聽說了《牧馬人》這部戲，就趕緊過來爭了。

汪洋聽了趙元的抱怨後，微微一笑：“你啊你，急什麼，機會有的是，早晚輪到你。”

“那得什麼時候？”趙元皺了皺眉，“連王好為那個小年輕，如今都自己挑大樑了，憑什麼我就不行？”

王好為也是一個北影廠的女導演，今年才39歲，但去年的時候，已經開始獨立執導電影，名字叫《瞧這一家子》，是一部喜劇片。

《瞧這一家子》這部影片，已經在今年八月份上映。

剛上映，這部片就取得了相當不俗的反響，哪怕是到了九月份的現在，這部片子依舊沒下線，依舊是熱門影片。

喜劇片嘛，反響好是正常的。

但這個時期，北影廠能拍出真正的喜劇片，確實是夠大膽。

“王好為能跟你一樣嗎？”汪洋道。

“《瞧這一家子》這部片的性質你又不是不知道。

當初拍的時候，就面臨著很大的風險，所以才交給年輕同志拍。

你作為老同志，還是穩點好，這是對你的愛護。”

確實，這個時期，電影拍攝都有些因循守舊，主要還是以宣教為主，就算有些電影裡面夾雜了喜劇元素，也不是主流。

而《瞧這一家子》，是一部典型的喜劇片，這種型別的電影，這時期屬於離經叛道，被認為不夠嚴肅。

所以當初拍這部影片的時候，確實是冒著風險的，當初還是汪洋頂著壓力，硬讓拍的，且拍好之後，也是汪洋跟上面據理力爭，才順利發行。

也正因為這部片子爭議很大，因此當時才用了王好為這個年輕導演。

“怎麼不一樣？”趙元據理力爭道，“《甜蜜的事業》不也是個喜劇嗎？導演還是謝添，他比我大多了。”

《甜蜜的事業》確實也是一部喜劇片，也是北影廠拍的，導演是謝添，今年65歲，確實比54歲的趙元更大。

這部影片號稱是改開後的第一部喜劇片。

不過嚴格來說，《甜蜜的事業》這部電影在剛上映的時候，打的是普通故事片的名義，講的也是農村的事情，只是拍攝的時候，以喜劇的形式表現。

因此，《甜蜜的事業》可以算是掛羊頭賣狗肉，跟主打純都市喜劇片的《瞧這一家子》，骨子裡一樣，但表面不一樣。

別看這點表面不一樣，在面臨稽核的時候，標準就不同。

簡單說，《瞧這一家子》的稽核力度更大，過審更難。

“那不一樣。”汪洋只是簡單的搖搖頭，沒多做解釋。

因為他知道，趙元很清楚這裡面的問題，不需要多解釋。

趙元道：“廠長，我真的等了太久了，難得有這個機會，就交給我吧。”

汪洋略微一皺眉：“老趙啊，你也別急，《牧馬人》這部片子是不錯，但裡面問題也不少，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拍呢。”

“有什麼問題？”趙元立刻道。

“不就是裡面有批判老右的事情嗎？

這算什麼？

現如今，誰還不批判一下當年的錯誤路線？

我認為，正因為有這部分內容，才更應該拍出來。

這樣才能讓大家都認識到，當年的那些事情，是錯誤的！

八一廠都拍完5.71了，那種東西都敢拍，都能過，咱們這算什麼？”

看到汪洋還是不說話，趙元繼續道：

“我還聽說，咱廠已經打算拍《第二次握手》了？

而且《第二次握手》，你好像是交給董克娜了，對吧？

她都能當主導演，我比她還大，資格更老，我憑什麼不行？”

是的，《第二次握手》這個小說，北影廠已經拿到了改編權，且已經開始籌備拍攝了。

導演正是董克娜，今年49歲，也是一名年富力強的女導演。

“兩碼事。”汪洋搖搖頭。

“《第二次握手》是上面大領導點名過的，性質不一樣。

而且董克娜早就有獨立執導的經歷，讓她拍，更穩妥一些。”

趙元撇撇嘴：“一會兒愛護，一會兒穩妥，你這是拿我當猴兒耍啊！”

“我就問你一個！”趙元追突然提高聲音，“《牧馬人》到底給不給我拍？”

汪洋嘆口氣：“好吧，我跟你說實話吧，想拍這部戲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個來找我的。

比如你的老搭檔錢江，他昨晚就找我打過招呼了。”

“錢江？”趙元張了張嘴，然後一臉憤憤不平，“這個老傢伙，居然瞞著我偷偷找你？”

“不能這麼說。”汪洋道。

“可能，老錢是想拿到這部片後，繼續跟你合作吧。

他說你很不錯，希望能繼續合作。”

“想得美！還想繼續拿我打白工？”趙元翻了個白眼。

“我不管，這部片你得給我，輪也該輪到我了！

要不然，要不然我天天上你這鬧！

反正我現在閒工夫多！”

“行吧。”汪洋嘆口氣，“你先回去，我再考慮考慮。”

“不行！”趙元直接站起身，“今天你必須給我個準話！”

汪洋笑道：“你看你，又急！不是跟你說了嗎，回去等訊息。”

“你這是敷衍我！”趙元一臉不滿。

“不是敷衍。”汪洋道，“是為你好。”

略微一頓後，汪洋道：“其實這部戲的劇本，我覺得還是有點問題，要再跟作者商量商量，琢磨琢磨。

所以啊，時間有的是，你沒必要那麼急。

說不定，等劇本完全敲定，跟你一起競爭的那些人，都有了新選擇，不跟你爭了呢。

總之，等劇本完全確定了，我第一個通知你，優先看你的意思，你看如何？”

“那行，這麼說定了。”趙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我走了，等你訊息！必須第一個通知我！”

“一定一定！”汪洋笑眯眯的點點頭。

看到汪洋這個表態，趙元也不再多話，直接離開了。

等趙元離開後，汪洋才輕輕摸了摸下巴。

“已經是第八個人了，看來，都知道這是個好劇本，都知道好東西要搶啊！”

緊接著，汪洋拿出《牧馬人》的劇本，重新看了看。

等再次看完，尤其是看過自己劃紅線的部分後，他就把自己的秘書叫了進來。

“小李，去，把新來的那個文峰叫過來，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