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歌行 （加更，求追讀）

三天後，清晨。

伴隨著天空中一陣嗡嗡嗡的鴿哨聲，文峰推著老爸的舊腳踏車，慢悠悠的走出了四合院的大門。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身材高挑的中年婦女，正是文峰的老媽蘇芸。

“小峰，路上慢點走，彆著急，安全第一。”

“知道了媽，我會的。”

“還有啊，去了單位要有禮貌，見人就叫，禮多人不怪，知道不？”

“知道知道，反正那邊的人都比我大，見人就叫老師，行了吧？”

“錢跟糧票夠不夠啊？不夠的話，記得回來跟我要。”

“放心吧媽，足夠了，而且人家之前不是說了，這次過去是要住那邊的招待所，管食宿，每天還有兩塊錢的生活補助，餓不著我。”

“還有……”

“好了媽。”文峰忍不住打斷，“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這次是去北影廠，那邊人多，大家都看著我呢，出不了事兒的。總之你別擔心了，我有分寸，錯不了。”

蘇芸嘆了口氣：“行，那你去吧，路上慢點！”

文峰這才衝蘇芸笑了笑：“好了，太后您趕緊回吧，我走了，拜拜！”

再次衝蘇芸擺擺手後，文峰就騎上了腳踏車，瀟灑的離開。

蘇芸又看了幾眼，直到文峰的背影漸漸遠去，這才嘆了口氣，回了門。

其實，要是文峰沒燒炭自殺之前，她是斷然不會這樣的，畢竟文家的家風嘛，多少有點放任的意思，表面看起來很冷淡。

但這主要是文父文母都是那種典型的工作狂，講究奉獻，所以大部分精力都撲在學校跟工作上，對家裡的孩子就少了點關心。

之前，文家的孩子也都算是有出息，都學習不錯，自然沒引起多少注意。

直到文峰燒炭自殺的事情一出，大家都懵了，然後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只會默默關注，然後囑咐鄰居幫忙看著點。

現在，看到自己兒子又要獨自離家而去，當爹的依舊神經大條，可這當媽的，說不擔心是假的。

……

不提文家媽媽如何擔心兒子，且說此時的文峰，正好像一匹脫韁的小野馬，騎著老車唱著歌，肆意的在大馬路上狂飆。

“草原最美的花，火紅的薩日朗，一夢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好吧，文峰此時的心情確實不錯，原因無他，他的《牧馬人》劇本，已經被北影廠選中了，正式邀請他去北影廠當編劇，洽談劇本的進一步改編問題。

沒錯，洽談進一步改編，這就意味著他的《牧馬人》劇本已經被選中，並且準備正式立項開拍了。

否則的話，人家最多以普通雜誌的稿酬，花錢把你的劇本買下，收入北影廠自己的刊物《電影創作》裡，當做劇本庫中的一本，不會特意讓你過去當什麼編劇，談什麼改編。

前面說過，這時期的電影廠，拍電影都是有指標的。

通常這時期的一個普通電影製片廠，一年也不過四個指標，也就是一年最多隻能拍四部影片。

北影廠牌子大，一年也只有八部影片的指標，這還是改開後，汪廠長據理力爭爭來的。

等於說，電影屬於一個蘿蔔一個坑，稀缺的緊。

每年的電影指標很少，每年投稿的電影劇本卻茫茫多，因此能被選中拍成片的，真的是實力跟運氣並存。

還有，你的劇本如果只是單純被《電影創作》買下並發表，那就只是按照普通雜誌稿酬來結算，最高千字7元，你這個劇本的創作者，只能算劇本作者，不能算編劇。

只有確定要立項拍片的劇本，才會給你編劇的名頭，讓你去改劇本，並且給你按照編劇的報酬算，那時候的劇本，就是動輒千元起步。

以這個時期的拍片效率，改編劇本通常需要很長時間，而且改編結束後，可能還要文峰這個編劇親自參與拍攝，給出指導意見，所以為了方便溝通，要他住進北影廠的招待所。

為此，文峰這邊也要提前做點準備，比如一些洗漱用品，內衣啥的，都要自己備好。

住宿期間，北影廠會負責文峰的一日三餐，每天給兩塊錢的生活補助，而且還承諾給他安排單人間，不用跟其他人一起擠，方便安心創作，待遇是槓槓的。

這讓文峰忍不住感嘆，這有大佬打招呼，跟沒有大佬打招呼，待遇就是不一樣啊。

沒錯，文峰的劇本之所以被北影廠看上，除了劇本本身質量過硬外，也跟劉主編的推薦有關。

之前，劉主編看了文峰的《牧馬人》劇本加小說，還聽了文峰的一番講解分析後，也覺得《牧馬人》拍成電影的話，確實比小說更好。

至少文峰寫的那幾首好聽到炸的主題曲跟插曲，小說裡就沒法表現出來。

正是基於這一點，劉主編才壓著手中的《牧馬人》小說暫不連載，又親自去北影廠走了一趟，找汪廠長推薦了這個劇本。

劉主編親臨，汪廠長肯定不能拒絕，很給面子的當場看起來。

最終，有劉主編的面子，加上汪廠長也確實挺喜歡《牧馬人》的劇本、指令碼跟配樂，事情就這麼定了。

然後，就是以借調的形式，把文峰弄去北影廠當編劇。

因為文峰現在已經不再是沒工作的待業青年了，而是中青報的合同工記者，已經是有單位的人了。

既然是有單位，那北影廠要用文峰，自然需要借調。

總之，文峰等了這麼久，終於進了電影系統，終於當上編劇，終於可以大把撈錢了。

雖然過程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但結果是好的。

……

當文峰且歌且行的來到長安街路口後，不知為何突然停下。

想了想後，文峰突然轉彎，沒有繼續北上，反而往東走了。

繼續北上才是去北影廠的路，往東走嘛，那是去協和醫院的路。

是的，文峰突然想起來，他有段日子沒跟朱琳聯絡了。

這次去北影廠當編劇，不知道何時才能出來，不如先去見見朱琳，說說情況，繼續維持一下存在感。

很快，文峰再次來到中國醫學科學院的大門口，停下車子左顧右盼，繼續守株待兔。

他今天出門早，這個時間的話，衛生研究所的職工還沒上班才對，所以只要朱琳不曠工，他提前過來等，總能等到人。

果然，隨著時間推移，來上班的人越來越多。

等啊等，等啊等，總算讓文峰等到了心上人——朱琳。

“呀，是你？”剛下腳踏車的朱琳一臉詫異，“你怎麼又來了？”

文峰笑著眨眨眼：“當然是來特意等你啊。”

“油嘴滑舌！”朱琳沒好氣的瞪了一眼文峰，心中卻莫名的流過一絲甜蜜。

緊接著，朱琳板起臉道：“我這上班呢，沒空跟你胡鬧，趕緊說正事兒！”

文峰這才笑道：“好好好，說正事兒。”

緊接著，文峰臉色一肅：“是這樣，我的一個劇本被北影廠選中了，就是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牧馬人》。

現在呢，北影廠請我過去當編劇，還要籌備拍電影，所以這段時間，我要去北影廠暫住，短時間內，恐怕沒法來找你商量《菊花香》的劇本問題了。”

朱琳一愣，然後笑道：“沒什麼，正事兒要緊，你的劇本能被北影廠選中，這是好事兒，不用在意那些小事兒的。”

文峰笑了笑：“這樣吧，我們可以寫信，用通訊的方式來討論《菊花香》，你看如何？”

“啊？這，合適嗎？”朱琳不知為何，心裡有了一絲猶豫。

“有什麼不合適的。”文峰呵呵一笑，“大家是通訊商量劇本，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情。

這樣，回頭我安定了，會給你寫信，裡面會附帶《菊花香》的部分情節跟構思。

你如果有什麼想法要告訴我，按照我寄信的地址回我就行。”

“好，我知道了。”朱琳點點頭。

文峰微微一笑：“對了，這個給你。”

說到這，文峰掏出一卷畫紙，遞給朱琳。

“這是什麼？”朱琳下意識接過來。

“是女主角朱琳的肖像圖。”文峰笑道。

“喂，怎麼還是朱琳？”朱琳微微皺眉，嘴角卻微微上翹，“不是早跟你說了，換個名字嗎？”

“那，你幫我起個？”文峰道，“要姓朱！”

朱琳張張嘴，終於還是點點頭。

略微想了想後，朱琳道：“不如叫朱顏吧。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文峰無所謂的道：“行，那就叫朱顏。”

緊接著，文峰又道：“好了，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事兒，走了！對了，還有……”

“還有什麼？”朱琳問。

文峰一副略作猶豫的樣子，然後才笑著對朱琳道：“這個，我能不叫你同志，叫你朱姐嗎？”

朱琳愣了愣，然後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

文峰這才眯起眼睛看著她道：“朱姐，其實我想……”

“你，你想幹什麼？”朱琳下意識後退半步。

“我想鄭重的對你說一聲，謝謝。”文峰站在原地一臉促狹。

“啊？謝謝？”朱琳一臉懵逼，“好好的，謝我什麼？”

“謝你當初，沒有拒絕我的莽撞跟打擾。”文峰呵呵一笑。

“想當初，就是在這裡，我看到你後，就鬼使神差的過來找你，要你給我當模特。

你當時沒有斥責我，後來還主動去找我討論劇本，這讓我感覺，感覺很溫暖。

我很久都沒有這種溫暖的感覺了。

這麼說吧，如果說一開始，我只覺得你很符合我心目中一個女主角的形象的話，現在的我，是真心想把你當朋友的。

嗯，你知道的，我這人平時沒什麼朋友，也不太會說話，不會交朋友，所以很珍惜這段友誼，所以，所以……嗯，反正就是謝謝你，就這樣！”

說完這句，文峰再次對朱琳展顏一笑，然後就騎上腳踏車，繼續哼著歌，歡快的離開了。

主打一個灑脫！

“草原最美的花，火紅的薩日朗，一夢到天涯遍地是花香……”

……

“這小子！”

回過神的朱琳，衝文峰的背影笑罵一聲。

“說話顛三倒四，沒個正型，竟然也能當編劇？”

“不過他剛剛走的時候，唱的歌挺好聽的，以前沒聽過，回頭問問他。”

緊接著，朱琳又笑了笑，這才展開手中的畫紙。

開啟一看，發現是一個女子坐在桌子跟前，單手托腮，歪頭髮呆的模樣。

那單手托腮歪頭髮呆的女子，跟朱琳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感覺比她本人還好看。

而那張桌子她也有點印象，好像就是便民飯館的那張飯桌。

看到這裡，朱琳的心中一動，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好像過電一樣直衝心臟。

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沒來由的悸動後，朱琳才捂住胸口，長吐一口氣，微微仰頭，滿臉惆悵。

今天的天，好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