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酷似朱琳的女人深吸一口氣,再次推上腳踏車,走入了中國醫學科學院的大門,往衛生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好吧,其實文峰猜對了,這個酷似朱琳的女人,就是朱琳本尊。

此時的她,剛剛結束了電影《叛國者》的拍攝,重新回來研究所上班。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雖然她參與了電影的拍攝,但卻是被西影廠借調的,工作關係還在衛生研究所裡。

現在電影拍完了,她無處可去,只能重新回研究所上班。

更有意思的是,她在拍攝電影《叛國者》的那九個月時間裡,工資都是研究所裡發,西影廠不給錢,只是包吃住。

也就是說,朱琳拍攝電影《叛國者》的時候,是沒有一分錢報酬的,且非常辛苦。

可就算如此,朱琳也感覺很有意義,比在研究所裡有意思多了。

然而,她畢竟是研究所裡的人,借調結束,必須要回來。

等朱琳停好腳踏車,來到研究所大樓後,先去見了領導。

領導看見朱琳回來了,態度很和藹,並沒有因為她離開九個月而抱怨。

倒不是因為朱琳長得好看,純粹是看在她媽的面子上。

誰讓她媽是方貞,本來就是衛生研究所的大拿不說,還是衛生部的高階官員呢。

而且朱琳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甚至她爹,全都不簡單,一窩子高知高幹。

這種人,他一個小小研究所的小領導可得罪不起。

然而,朱琳畢竟離開了九個多月,讓她重新加入一線研究很顯然不可取。

所以領導讓朱琳先去資料室整理資料,慢慢跟進度,其實就是當閒人養起來。

對此,朱琳也沒什麼反對的,出了領導辦公室,就去了資料室報到。

這時期的衛生研究所,主要是透過翻譯學習,或者說借鑑國外的技術資料,然後再透過重複實驗等方式進行研究工作。

嗯,說是模仿國外技術也不為過。

就算模仿,此時受限於資金、技術、歷史等原因,研究所也主要是進行理論上的模仿研究,說人話就是書本作業,跟後來的研究所完全不是不一回事兒。

此時不光衛生研究所這樣,其他研究所也差不多,哪怕是中科院也沒好到哪兒去。

歸根到底就一個字——缺!

缺技術缺裝置,最重要的還是缺錢。

不管怎麼樣,此時的衛生研究所資料室,也算一個很重要的部門了,至少理論是。

然而,對於資料室中整理資料的人來講,因為不需要進行翻譯跟研究,只需要管理好資料室的各種資料就可以了,類似於圖書管理員,所以工作反而十分清閒。

總而言之,研究所資料室的資料管理員,是一個很清貴的職務,說出去有面子,待遇很不錯,工作還很清閒,能拿到這個職務的,都有後臺。

朱琳來資料室報到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四個資料管理員了,她再來,就是第五個。

明明一個人能幹的事兒,非得讓五個人幹,嗯,懂的都懂。

果然,朱琳來到資料室後,發現這裡無聊的很,除了偶爾有人過來借閱資料,她需要拿資料以及幫人登記外,其他時間都是發呆。

嗯,也不能說是發呆,還可以喝茶看報,甚至互相聊天,突出一個自由巴適。

這種極度安逸的環境,讓習慣了拍戲生活的朱琳,感到了一絲絲不適應。

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大概,不適合在這裡。

反倒是拍戲的過程,雖然苦雖然累,卻似乎更像是自己想要的人生。

或者可以這麼說,其實朱琳早就想當演員了,當年北影廠拍攝電影《海霞》的時候,她就被人選中,差一點成為女主角,只是她自己覺得那個角色不適合她,自己放棄了。

雖然那次她出於負責跟謹慎的態度放棄了演戲,可她的心中卻埋下了一個演戲的種子。

後來西影廠籌拍《叛國者》的時候再次找到她,想讓她出演一個配角的時候,她就義無反顧的同意了參演,哪怕拍戲期間沒有報酬。

《叛國者》的拍攝過程,因為主要在深山老林,條件非常艱苦,然而朱琳卻樂在其中。

現在重新回到安逸的研究所,無所事事的喝茶看報,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在虛度年華。

無聊之下,她去拿來一份報紙,正是中國青年報。

“人生之路啊,真的好苦?”看到頭版新聞後,朱琳微微一皺眉,但還是繼續看下去。

看完整篇文章後,朱琳雖然沒有類似的經歷,但依舊大受震撼,也有了很深的觸動。

沒辦法,文峰寫的那些東西,本來就非常感人,哪怕沒有雷同經歷的人,看到之後也會深感同情。

不止如此,因為文峰還特意在裡面加了某個明確的反派,也就是副區長的兒子劉興國,外加那個“水性楊花”的陳金玲,所以更能激起普通人的怒火,等於讓那種鬱悶的心情有了一個出氣口。

“做人怎麼能這樣!”朱琳忍不住道,“太壞了!”

“是吧!你也看了?”旁邊一箇中年婦女突然走過來道,“你也看了中青報的這篇文章了?”

朱琳一愣,扭頭一看,是自己資料室的同事兼前輩,於是連忙打招呼:“王姐好。”

“好好好。”端著一杯茶過來的王姐笑了笑,“這裡沒人管的,不用那麼客套,隨意就好。”

緊接著,王姐自來熟的一屁股在朱琳身邊坐下,先簡單問了一下她拍戲的情況,然後就話題一轉,轉到中青報頭版的那篇文章去了。

正好,朱琳也不想說太多她拍戲的事情,看到對方主動轉移話題,她也輕鬆。

“要我說啊,這些個二代啊,就該好好教訓教訓,要不然無法無天,以後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王姐恨恨的道,“看著吧,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像這種無惡不作的衙內,早晚有報應!”

聽了這話,朱琳笑著附和了幾下,但卻沒多做評論。

很顯然,朱琳雖然也有些痛恨那個叫劉興國的衙內,但主要關注點卻不在這裡。

因為朱琳是典型的知識分子,看問題更深刻,因此她一眼就看出,這篇文章的主旨,並不是批判那個什麼官二代劉興國,也不是痛斥那個不要臉的陳金玲,而是更深刻的東西。

比如體制問題,路線問題,還有集體價值跟個人價值的問題,等等等等。

尤其是裡面提出的“主觀為自我,客觀為別人”,更是讓朱琳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

此時的朱琳,也有一種迷茫,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

她渴望改變,想要再次演戲,可又不知該從何做起。

一系列的條條框框約束著她,讓她無法輕易的下決定,做出放棄穩定工作,去追隨自己的興趣跟愛好。

似乎發現朱琳不太愛說話,加上不太熟,所以王姐評論了幾句後,就不再跟她聊天,轉去跟別人聊了。

重新變成一個人後,朱琳再次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看到最後的那句詩,朱琳眼睛一亮,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緊接著,朱琳再次把目光放到那張照片上。

那是一個雙手向天高舉,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男人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蕭索,無助!

莫名的,朱琳感覺這個背影有些熟悉。

突然,她想到什麼,連忙重新看了看公開信開頭的名字,又拿出自己兜裡的那張小紙條。

“文峰?名字一樣,會是同一個人嗎?”

想到這裡,朱琳又悄悄的開啟了那副繪製協和醫學院大門口街景的素描畫。

看著那栩栩如生的畫作,朱琳忍不住點點頭。

“至少他的畫,是真的很不錯,不如找個時間,把畫還給他。”

“順便,可以看看,這倆人到底是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