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上挨家挨戶都出來晾曬自已家裡的被褥,一整天的時間裡也就大中午的時候還不算潮溼。

王檢提著電腦找個咖啡廳坐著,耳機裡的人絮絮叨叨東家長西家短。

他起身端起桌上的奶咖抿了抿,白色的沫沫慢慢漂向餐杯邊緣。

“最近休假怎麼樣?有夠滋潤的吧。”唐贏雙二流子的聲音順著網線爬過來,“你可不知道,我家老頭最近瘋了,為了巴結邢家不擇手段了。”

“邢家?”王檢正要喝奶咖的動作一頓,眼底泛起一絲異樣。

“啊......”唐贏雙發出崩潰的聲音,王檢看向窗外,聽見他說:“今天邢家來人了,說要讓我去和邢家聯姻。”

“但是他們家少爺我見都沒見過,我們家老頭子就把我賣了。”

王檢哦了一聲,興致缺缺,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叫了一杯不加糖的檸檬水。

這種地方偏僻,有咖啡店已然不錯了。

王檢看著價格表上十五一杯檸檬水陷入了深思。

“你拒絕了嗎?”他問。

唐贏雙那邊發出長嘆,像是整個人紮在了枕頭裡,“肯定拒絕了,他們家少爺邢若樾你知道吧,脾氣大的要命,我他媽去他們家不是找死嗎?”

他生氣不止生氣邢家,更生氣自已的長輩。

竟然為了自已家的生意就毫不猶豫地把他給賣個屁的了。

王檢等檸檬水上來之後又把視線放在自已的電腦上,無意識的扣弄自已的手。

心裡好像時刻都在吶喊著不行,唐贏雙不能進邢家的門。

但是種種無力讓他開不了口。

......

過了好久,他聽著唐贏雙吐槽崩潰,自已也慢慢的陷入慌亂。

等結束通話電話的時候,王檢立刻合上自已的電腦,決定先將這些東西放在一邊。

現在他有了自已的公司,規模超過大多數公司的規模,但依然無法和唐贏雙相比。

小時候自已拾廢品得到的錢他會小心翼翼地存放起來,然後買成小玩具送給小巷子裡的小孩兒。唐贏雙壓根就不需要撿廢品就能輕易得到自已想要的。

好不公平。

但是他能怎麼辦?

從邢若樾離開小巷子的時候,王檢就成了遊魂。

買到的玩具也沒有了去處。沒日沒夜的尋找,大街小巷的身影變成了王檢十年前的噩夢。

後來他偶爾會依靠一些沒骨氣的東西去換取資源和錢財。

他痛恨的抓起自已衣角,彆扭撕扯。

自已這麼努力,比不上唐贏雙的家世。

想到此,正好也走到了一個民俗門口,青綠色的牌子上面寫了居家兩個字。

這是一家本地的民宿,價格適中,但是環境意外乾淨,再加上後面挨著海,晚上能看見星星點點的浪花,不少人衝著這幾個優點定宿在這兒。

不過王檢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這兒有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

邢若樾出門的時候啃著一個蘋果,他漫不經心瞧了一眼站在民俗門口行為詭異的人。

王檢眼下一慌,但很快掩下去。

“邢先生,請留步。”他邁開腳步朝他走過去。

今天的邢若樾著裝很是鮮豔,上面是個寬大的白色短袖,下面是嫩綠色的褲子,褲腳被風掀起,整個人透著溢位來的青春味道。

他臉上掛著淺笑,“好巧,您也在這裡度假。”說完還抿了抿唇,水光氾濫。

邢若樾一邊咀嚼蘋果一邊點頭,“看見你兩次了,你也在這兒住?”

王檢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自已竟然已經有兩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有些焦惱的抓住自已的衣服,臉上扯出無懈可擊的笑,“您......”

“不用說敬語了,你比我大,稱呼可以隨意一些。”邢若樾生性不怎麼愛笑,但是也從不會吝嗇自已的溫柔。

至少他現在不討厭王檢。

王檢聽到這個話心裡生出幾分雀躍,他壓不住嘴角跟在邢若樾身後。

剛沒走兩步。

邢若樾就有些不解的看著他,眼睛還瞟了瞟民俗內部,像是好心提醒他是不是有其他事情,“你.......?”

王檢搖頭,表明自已現在十分空閒,“我想走一走,可以順路嗎?”

正好海島上這會兒溫度適宜,要是能在這個時候和若樾走走就更好了。

“......嗯。”

溼熱的海風肆無忌憚的掀起兩人的髮絲,王檢向後錯開了半步,以至於自已一直能看見邢若樾的腦袋。

“上次在你公司見過之後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了。”王檢年紀比他大,再加上長時間和各種人接觸,不習慣冷場。

他主動引開了話題。

不過兩人實在沒什麼好說的,自已講話也有些乾巴巴,他百忙之中還抽出一絲精力去惱恨自已。

“是啊。”邢若樾走在前面,把吃剩下的蘋果核扔進垃圾桶。

王檢立刻拿出自已隨身攜帶的紙巾遞過去,“剛見到你的時候根本沒認出來,在你公司見到你那會兒,我覺得像是在做夢。”

“男大十八變,我小時候挺醜吧。”邢若樾禮貌的笑笑,接過他手上的紙巾。

笑起來的時候他就像是故意的一樣,惹得王檢根本移不開眼睛,金燦燦的光穿透他整個人。

自已不受控制的向他的方向微微靠近,隨後猛地低下頭將剩下沒用的紙巾摺疊起來,“才沒有。”

“你小時候特別可愛,見人不怕也不笑,總是直愣愣的看著別人。”

“身上還泛著奶氣,隔老遠就能聞到。”

邢若樾啊了一聲,聲音低沉好聽,“有這麼乖麼?”

“嗯,真的。”王檢生怕自已說的不夠真,忍不住拽著邢若樾說,他伸手比劃了一下巴掌大的東西,“以前,你乖的徹底,我,我給你的玩具你會默默的抱著,每次見你的時候你都會抱著我給你的玩具。”

明明那時候邢若樾就是整條巷子的福星,鄰里鄰居都寵愛的不行,再加上他父母有錢,自已就是天之驕子一個,卻偏偏對自已的玩具十分喜愛。

王檢想著可能也算不上十分喜歡,那時候自已看不得他手裡有不是自已送的玩具,一旦出現不是自已送給他的,就會給他奪走換成自已送的。

小若樾不哭不鬧,十分安靜的看著他。也不嫌棄自已拾廢品掙來的錢給他買的玩具,高興起來的時候還會抱著王檢的脖子親他。

王檢想到這兒忍不住笑出來。

“好了王總,都過去了,現在我二十九,不是九歲。”

王檢:“......”

“嗯,是啊。”王檢驟然失了力,察覺到自已抓著別人的衣服不禮貌之後就鬆了手。

眼底黑沉。

“邢總有時間嗎?正好是飯點,我請您吃個飯。”

......

海邊餐廳特別多,但是安靜能吃飯的只有幾個。

王檢帶著他進去,這是他昨天已經踩好的路線,這家餐廳最安靜,而且口碑還可以,這種小島上找不到非常可口的飯菜,但是王檢有心想要和他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就選在了這裡。

“我定了包間,邢總覺得這裡可以嗎?”

邢若樾渾身都是優點。

不挑食就是其中之一。

服務員把菜品端端正正的放在兩人面前,王檢輕聲對對面的人說:“海鮮會不會吃膩,嚐嚐這個,島上鮮少能吃到。”

邢若樾看到菜的時候就愣住了,隨後猛地笑出來,“可不嘛,炸雞確實不多見。”

他說著就動了手,啃下第一口的時候眼睛一亮,抬頭看著王檢,完全沒有什麼邢總王總的樣子。

“怎麼樣?”

邢若樾身子前傾,嘴巴上還掛著炸雞殘渣,眼睛不止的發著光,“怎麼做到的?”

這裡的口味和他們那邊不同,度假期間吃的不是很合胃口,更何況這裡的廚師不太會這些菜品,壓根不可能做的這麼好吃。

王檢笑出來,下意識抽出紙巾幫他擦嘴,“我帶過來的廚師,還行嗎?”

邢若樾點點頭又咬了一口,“家裡都吃不到這樣的炸雞,你從哪兒挖來的人?”

王檢心裡高興,臉上也忍不住笑意,慢悠悠的回答,“我家裡的廚師,你要是喜歡他的飯,可以去我家裡吃飯。來,再嚐嚐這個菜。”

說著就用公筷幫他夾了一塊。

邢若樾邊吃邊說,什麼餐桌禮儀忘得乾乾淨淨,“唔,那我高薪聘請呢?你的廚師讓給我怎麼樣?”

“......”

邢若樾見他沒說話,尷尬的笑了笑,“開玩笑的。”

王檢看著他用紙巾擦手,恢復了起初那會兒不冷不熱的樣子,心裡開始後悔。

不是他不捨得把廚師放走。

如果廚師走了,自已還有什麼能哄住邢若樾的呢?

“這個廚師......要照顧他的兒子,住在我家,暫時不能離開,你可以來我家吃飯,他會很高興的。”

邢若樾想了想,還真的在考慮自已去王檢家吃飯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這個人一吃到什麼稱心如意的東西就像是咬住血肉的惡狼,極度認真且護食。

“會做沙茶麵?”

王檢想也沒想,“會。”

“剁椒魚頭湯?”

“可以。”

“甜品會嗎?我覺得黃桃口味的甜品好吃。”

王檢毫無底線縱容到底,單手支著頭笑道:“他最擅長了。”

可以。

邢若樾覺得沒什麼問題,他夾起其他的菜,吃得津津有味。

王檢滿眼笑意,時不時提醒他慢點。

這是他認為自已和邢若樾距離最近的一次了,“不僅如此,我家還有很多典藏版航模。”

邢若樾嘴裡的東西突然停止翻滾,他呆住,然後饒有趣味的看著那個在很多年前沒少抱自已的大哥哥,“不是在說吃飯的事情?”

王檢點頭,不過絲毫不覺得話題跳躍這麼大有什麼問題。

“是在說吃飯的事情,我現在需要找一個你非來不可的理由。”

邢若樾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什麼心思,索性敞開了吃,一邊塞一邊點頭,“你現在有了,我會去的,但是現在已經不喜歡航模了王檢哥。”

他繼續說道:“剛才就說了,那是以前。”

王檢:“......”

他不著痕跡的皺眉,很快恢復,“不喜歡了嗎......你會變得這麼快。”

七月的天在這兒已經熱的不行了,王檢開始懷疑如果不是屋子裡面空調開的足,自已會不會直接生氣。

好在這頓飯吃的有驚無險。

還成功要到了邢若樾的聯絡方式,甚至加上了微信。

他修長的指尖把沒用的訊息全部滑下去,點開和邢若樾的聊天對話方塊,“邢先生的頭像是誰啊?”他若有若無的看著邢若樾的臉色。

邢若樾聽到這句話後停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向他,“我妹妹。”說完,繼續低頭吃飯。

王檢心下一沉,鎖上了手機螢幕,溫聲說道:“長得很漂亮。”

邢若樾聞言,眯起眼睛掃了他一眼,隨後鎮定自若地回答道:“是啊,她長得確實漂亮。單身,你可以試試。”

王檢苦笑一聲,又給他盛好一碗飯羹,輕輕放在他的面前,“別這麼看我,也別這麼說,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邢若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總是這樣,邢總,我年紀也不小了,不經逗的。”王檢無奈地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邢若樾聽了他的話,不禁笑出聲來,慢悠悠的舉起自已的手,“好了,不逗你了。”

王檢見狀,趕緊抽出紙巾幫他擦指尖上的油,動作輕柔而細緻。

“公司的事情解決了嗎?”邢若樾問他。

前不久的時候公司業務出了很大問題,他是開展館的,算是半公益性質的公司,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和合作方出現了矛盾,打官司和跑人脈不少浪費精力。

那時候邢若樾就是和市長一起過去順便考察專案的時候知道了這些事情。

他大概永遠都忘不了那時候王檢緊緊盯著自已滿是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樣子。

王檢一直伺候他吃飯了,自已沒動幾口。

“解決了,運營方面換了家公司,和之前那家解除合約了。”

“嗯,如果解決不了儘管開口。”

王檢詫異,猛地看向他,一時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相處方式都十分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