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漆嘛黑的,好醜啊。”司令謠接了過來,嘟囔著,“我想要粉色的。”

聞言,樂理扯下了乾淨的裡衣,隨後用粉色的布條給磚頭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就你事兒多,這樣可以了吧!”

“看在師兄的面上,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吧。”司令謠輕笑出聲。

青草浮流螢,曦光燦爛。

仲夏夜,秦雲和同門平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夜空中的星子宛若天公撒下的蜜糖。

司令謠趴在地上捧著一小隻螢火蟲,開啟一條縫後往裡湊,小螢火蟲忽然朝她眼睛飛去,嚇得她急忙放開手,沒站穩滾了一地的草屑。

幾人顧不得形象,開懷大笑起來。

歸玉癟嘴,“四師姐好笨,以後我可不會跟你一起下山。”

“沒大沒小,你竟然敢嫌棄師姐?”司令謠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作勢就要去敲他的腦袋瓜兒。

“放心吧,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跟你這小矮子死一起的。”

兩人繞著雲鶴幾人繞圈圈,你追我趕,他倆年紀最小,最愛鬧騰。

秦雲拉下了臉,一手按住一人的肩膀,“別說死字了,不吉利。”

“切。”歸玉雙手環胸,後背劍穗上的小鈴鐺叮噹作響,“行行行,聽二師兄的,就你最會念叨。”

司令謠掙脫開秦雲的手臂,席地而坐,藍色的髮帶輕輕飄動,像是游魚一般,她抬起下巴意氣風發道。

“我要下山懲奸除惡,殺盡邪魔,變成北域的第一符修!”

“我們浩雲宗劍修厲害,但還沒出過什麼厲害的符修呢。”她嘴角輕勾,抱著膝蓋暢想未來。

“那我就要成為北域的第一劍修,將來把三個師兄都踩在腳底下。”歸玉扯了扯嘴角,抬臂作枕,懶洋洋的曲著一條腿,有些不著調。

“我以後定會揚名立萬,我要比師尊還厲害!”

“我要在浩雲宗的天碑上刻下屬於我的名字!”

少年近似琉璃的眼眸帶了些狂妄,眼底好似點燃了一把火,他像是驕陽一般,渾身帶著蓬勃的生機。

幾滴水珠滾落在葉片上,濺開,慢慢匯聚成水窪,秦雲早已泣不成聲。

身旁的雲鶴幾人化作飛灰湮滅,空曠的草地裡只是坐著三人。

漸漸的,司令謠和歸玉的身影也漸行漸遠,只有秦雲被困在原地。

司令謠和歸玉是他養大的,在他們還沒灶臺高的時候,大師兄太忙碌了,需要打理整個浩雲宗,於是師尊將他們扔給了他帶著。

兩個小蘿蔔頭還有些頑皮,是狗都嫌的年紀,他們蹦蹦跳跳的,不喜歡好好走路。

四師妹會在他睡著的時候悄悄給他畫鬼臉,五師弟則是會給她打下手,比如充當人形小凳子,方便她爬上爬下。

兩人初來乍到,極其愛闖禍,秦雲又當爹又當媽,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天天跟在他們後面收拾殘局。

再長大一點,兩個小傢伙兒懂事了點兒,漸漸也有自已的想法,小時候能玩在一起的兩人開始掐架了。

作為師兄,秦雲頭疼欲裂,只能看,不能拉偏架。

兩人為了一碗豆飯打的不可開交,都是往死裡幹,秦雲看不下去了,趕忙去拉住騎著歸玉撓臉的四師妹。

司令謠哭的淚眼汪汪,“二師兄你又偏袒他?”

歸玉見狀,立馬將碗裡的豆飯吃了個乾乾淨淨,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四師妹哭的更傷心了,小小矮矮的一隻抱著他的小腿,仰視著他,“二師兄,就算是偏袒五師弟,我還是跟你關係最好了。”

可司令謠小臉皺成了包子,早就哭成了灌湯包,“但是我現在好想哭。”

道心要碎了。

秦雲沒辦法,連抱帶哄的將小包子師妹帶下了山,各種買買買,幾乎榨乾了錢包才哄好。

這哪是養了一個師妹呀?這是養了一個小祖宗。

夜晚的風很冷,秦雲視線恍惚,渾身發顫。

兩道身影幾乎完全消失,他跪坐在地上,死死攥著一根藍色的髮帶,上面掛著的小鈴鐺寂靜無聲。

“不要留我一個人!”

求你們了。

秦雲無聲吶喊著,緊閉雙眸。

髮帶上的小鈴鐺發出了輕響,一如當年的小少年負劍倚在梨花樹下,驚豔了所有人。

那抹藍色微微卷動,像是海中的波浪,藍色的裙襬映入眼簾。

秦雲眸子的霧氣未散,愣愣看著那漂亮的小姑娘,青絲宛若瀑布般垂下,像是羽毛般拂過手背。

“二師兄不會孤單一人的。”司令謠拿出帕子輕輕擦拭著他眼角的淚,輕柔的聲音像是落地的蝶,“二師兄該走了吧,小師弟和三師兄還在等著你呢。”

歸玉站在秦雲身前,罕見的放輕了語氣,“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這是你教我的,二師兄怎麼能忘了呢?”

對啊……

他怎麼能忘呢。

秦雲慢慢站起身,像是卸下了渾身的重擔,與他們揮手道別。

兩道人影化作紙人,迎接著朝陽,慢慢焚燒成灰燼。

這一次,他們沒有回頭。

陰陽兩隔……

此生再無交集,不能說再見了。

虞昭站在屋外,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秦雲一直都是清醒的,作為浩雲宗的二弟子,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就算是假的,他也想再看看他們。

哪怕一秒也好。

她在浩雲宗,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那兩人。

恐怕……

秦雲眸光悲涼的走了出來,逼迫自已踏出門外,他們都很默契,時間不會帶走他們存在的痕跡,他也不會困在回憶裡。

他會一直走下去,不會回頭。

虞昭:“我師妹在一樓,很安全。”

秦雲深吸一口氣,打起了精神,對虞昭道:“三師弟好像在三樓,那個女散修也在,我去救他們倆,你去四樓或者五樓找找小師弟。”

他知道,這幻境裡的人是依照他們的過往打造的,強行進入恐怕不容易,這門就相當於心門,屋子的主人不願意開啟,其他人用任何蠻力都打不開的。

小師弟對虞昭,總歸是不同的。

之所以有很多人都在栽在這裡,就是因為幻境掌握了人們的情感軟肋,太真實了,裡面的人跟記憶裡的人性情和神態都是一模一樣,催動心絃。

虞昭經過這兩次,也知道了一點經驗,熟人更好拉人出來,可是……

她跟沈玉琢的關係也不咋好。

跟樂理和那臨時見過的女修關係就更遠了。

這也算是最好的安排了,虞昭抿了抿唇,只得硬著頭皮抬步往上走。

出乎意料的事是,四樓的房間都是空的,一無所獲。

懷著忐忑的心情,虞昭爬上了五樓,還沒等她推門一個一個找,一道黑霧破開房門,徑直將她捲進了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