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袁鳴過往

聽見安月問話，蘇年風噙著一抹淡笑。

他沒再開口回答，正當安月想繼續問些什麼，灌木叢外面男人嘶啞憤怒的質問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蘇年風瞳孔開啟淺藍模式，在這短小距離下，開啟靈眸的一小部分就足以看清灌木叢另一邊的情況。

其餘人也沒傻愣著，該扒拉草叢的扒拉草叢，該爬樹眺望的爬樹眺望。

天色漆黑，夜晚螢火蟲飛舞，點點綠色熒光之間，什麼也看不清，最多看到一隅側臉。

“小武！你快下來吧，我怕你摔了”

劉禪悟在樹底下昂著頭一隻手遮住半邊嘴，小心用氣音講話，聲線壓得很低，剛好是唐小武可以聽見的的音量。

“噓——別吵”，唐小武豎了個食指在嘴唇中間，回過頭繼續眯著眼睛看不遠處前方的兩道身影。

前面的樹長得高大，一根粗壯的黑樹枝丫恰好擋著關鍵人物的上半身。

還是不夠清晰，得再上去一點。

唐小武往下看了眼，樹枝錯雜黑漆漆一盤棋，他左腳踩上樹枝，右腳小心向上踩去。

剛踩上時還挺好的，唐小武放心了，左腳一空準備挪動，將整個人重心上移。

下一秒，只聽見枝丫一聲清脆的裂開聲，唐小武身形一僵。

糟了……

此時，在樹下方等著的劉禪悟正嘆氣孩子不聽話，忽然聽到上面一陣呼啦啦的風聲，他耳朵動了動抬頭一看。

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從天而降還伴著驚恐尖叫，劉禪悟瞪大了眼睛。

噗通！——

唐小武狠狠摔了個滿嘴泥，樹下一堆葉子被撞的紛飛，他低低哀嚎著。

劉禪悟躲人躲出殘影，見人摔下來的力度這麼大，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自已的胸口。

“還好我躲得快”。

“嘶”，唐小武感覺渾身骨頭痠痛，他艱難昂起脖子，就著這樣的姿勢伸出一隻手，氣若游絲，“誰來扶一下我……”

啪！

一隻手狠狠拍了下去，手背拍紅一大塊。

唐小武不可置信，一抬頭，正是安月，他被氣得半撐起身子怒道：“你有病啊？不扶就算了，打我幹嘛？！”

安月冷嗤一聲，“你自已往旁邊看看，我們都暴露了，還不快起來！”

唐小武：？

他往周身兩側看去，餘光恰好瞄到了急匆匆趕來撥開草叢露出高大身形的袁思，那張陰沉削瘦凹陷的面龐陰絲絲的和他對視，好像下一秒就會掏出一把刀砍了他。

唐小武連忙手腳並用爬起來到蘇年風身邊，地上原本的地方一個趴著的人形土坑赫然明顯。

袁思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的身後就站著雞頭人少年，黑夜中，少年身形極瘦，空蕩蕩的衣袖隨風飄蕩，露出的袖口處依稀可從薄薄的皮肉處見到白色骨頭。

脖頸上方和人頭一般大的雞頭莫名讓人發怵，正正對著他們，尖銳的紅嘴粘著肉絲。

袁思正在朝著他們走過來，他的眸光陰沉，步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身後的雞頭人速度也不慢，看上去就好像是來和他們決一死戰的。

安月眸光銳利，她將手搭在腰間銀鞭處，緩緩抽出銀色鞭子的一節，手背上忽然覆蓋上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掌。

她回頭，唐小武就站在她身邊，頭上還有兩片綠葉，他對她仰了仰下巴，示意隊長就站在那還沒說動手呢。

安月揮開他的手，瞪他一眼，“少管我”。

唐小武磨牙，少年俊俏硬朗的臉龐升起紅暈，不甘服輸懟她，“誰要管你”。

“……別打情罵俏了”，身後的劉禪悟幽幽嘆口氣，他一天狗狼吃得還不夠多嗎。

蘇年風全當充耳不聞，他長身玉立，眼看著對面袁思與雞頭人愈來愈近，仍舊絲毫不慌。

等到距離差不多了，蘇年風眯眼：“袁思，你與妖魔為伍，按律當打入地牢，殺無赦，你可知罪？”

“罪？”

還差三尺距離，袁思大跨步猛地停住，他抬起泛著大量眼白紅血絲的眼睛，“我有何罪？！”

“你們這些修仙者才有罪！我辛苦幾十年，養了許許多多的雞鴨，賣出去只掙得一點錢，全都交了鎮內維持聚靈陣的運轉！你說我有罪？！我有何罪？！”

“因為殺了幾隻雞？！我就有罪了？！”

“你看這鵝毛鎮，整日雞鴨鵝叫！聒噪不停，路邊全是雞屎鳥屎鴨屎！！我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聞見它們的味道”

“你說我有罪？！我殺了它們給我弟弟吃有什麼罪？！不就是幾隻雞嗎？你們就要判我有罪了？！！”

袁思呼吸急促起來，用仇恨的目光瞪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和我弟弟那麼小就沒了父母，袁鳴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吃的最多的就是雞頭，我們有什麼罪？！”

“自然不像你們，一生下來就可以修仙，我們這些普通人，這些凡人，我有什麼罪？！”

他說著說著，竟然眼眶開始微紅，“好不容易我有力氣了，到處幫人家做事，我到許家到孫家沒日沒夜地做活，生活才剛剛開始變好，結果袁鳴就死了！”

袁思抬起頭，他看得見他們每個人的表情，所有人只是沉默，好像他的苦難和他們都無關。

他像是一頭被激怒即將衝上前的蠻牛，眼眶通紅，胸膛起伏不定，“我說，我的弟弟死了！！他死了啊！！!”

袁思嘶吼聲音很大，整片空蕩的墳場和周圍聚集的小山，都在迴盪著他的聲音。

安月張了張嘴，想質問他在鎮子里弄出個妖怪來禍害百姓們是什麼居心，嗓子裡卻好像卡住了說不出話。

她沉默了。

這是一場無言的質問。

袁思的話落下後，誰也沒說話，風吹過半人高的叢蔓，雞頭人少年就呆愣愣地站在高大瘦的和竹竿一樣的袁思身後。

如果忽略掉頭，依稀間還可以憑藉這些猜測少年生前是不是一個很乖巧懂事的男孩。

蘇年風絲毫不動搖，一雙丹鳳眼上挑，“那也不是你帶著人到處去殺人雞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