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大日如來神情、舉止癲狂,雙目染上一片赤紅,青面獠牙猙獰猶如惡鬼的臉上浮起病態般的笑容,他大笑著剖出自己的心,捧著那一顆腐爛、發黑的心臟,怒視著說道:

“你在裡邊,你在裡面對不對!!!”

“我吃了你!”

大日如來怒吼一聲,將他一顆佛心吞入嘴中,胡亂嚼一嚼便嚥下腹部,然後哈哈哈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大日如來的笑聲逐漸輕緩,聲音逐漸低沉,戀愛上的猙獰與瘋狂消失,換來的卻是濃濃的疑惑。

“你到底在哪兒?”

魏武就立在這片渾沌外,像是臺下的觀眾一般點評著舞臺上大日如來的獨角戲——

沒人說決鬥的時候不能夠先行離開,留另一人做小丑。

魏武高估了大日如來的心性。

只見大日如來在“舞臺”上瘋癲的像是入魔了一樣,時而低沉內斂的像個智者,時而瘋狂無措的像是個瘋子。

但他從未想過離開這片混沌。

“還是說他做不到?”

魏武若有所思。

大日如來明顯是某位佛祖凝練出來的法身,並不單純是在外行走的小號,而是具備一部分意識、神通的分身。

如果魏武沒有看錯,大日如來的源頭便是一顆早已經不再玲瓏剔透的佛心,心屬火,所以火行忿怒相,宛如烈日高懸。

但是大日如來明顯偏頗,只有烈日炎炎的暴烈無生,酷暑難消,沒有春日暖陽的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剛猛有餘,柔和不足。

已經腐爛了!

魏武靜悄悄的看著宛如烈日般瘋狂自燃起來的大日如來朝著混沌發出了攻擊,然而任憑他火勢雄渾能夠淹沒一片火行大世界,混沌介乎與虛無之間,似有似無,又豈是他能夠燒穿的?

只不過是徒勞費力罷了。

“如此不智,合該今日隕落在此!”

魏武眼眸中閃動著凜冽寒光。

寒光遇上驕陽,要麼刺破,要麼消融。

……

……

靈山法會上。

如來佛祖的面色難看,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左手食指已然變得灰白無色,甚至有向枯骨轉化的趨勢,倘若不是自身道行法力及時壓制,只怕今日法會上的諸佛羅漢都會看到他的異常。

但現在也是。

如來佛祖知道現在不是糾結大日如來是如何隕落的,而是故作嘆息一聲,故作高深莫測的收回手,胡謅亂扯起大道理來。

等到一場法會匆匆結束。

如來佛祖見四下無人,這才重新伸出左手。

只見其他四指上各有無窮光澤流轉,好似寶體天生,只有食指已經蒼白乾癟,血肉消失,像是一層皮膜包在骨頭上,甚至能夠清晰看到附在骨頭上的血管。

大日如來隕落了!

而且不像是簡單的隕落——

如來佛祖修煉的五行如來神通乃是以他自己的心、肝、脾、肺、腎五臟為源頭,析出心之火、肝之木、脾之土、肺之金、腎之水,佐以小世界佛子、佛女,比丘、比丘尼的對應器官,煉製千百年方成的一具應身,然後於無數小世界傳法,收集信仰之力,據幻為真,方能成就法身。

可以說每一道法身不止消耗了他大量的資源與時間,更是祂本身的一部分!

如今心臟既去,如來佛祖只覺得體內五行幻滅,掌中佛國之間再無秩序,極樂世界破滅不堪。

“誰!”

“到底是誰幹的!”

如來佛祖像是野獸一樣低吼,但又不得不平息下怒火,閉目安神誦唸佛經,等到掌中佛國因為五行紊亂死傷超過百億生靈之後,他將這些生靈的精氣汲取,暫時撐起了自身的虧空,面色這才和緩下來。

“東海之濱有哪位大能?”

如來佛祖也趁著這段時間定位到了大日如來最後出現的地方,但他對那裡卻充滿了忌憚,根本不敢親身而去。

所以……

“我去?”

彌勒佛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一臉懵逼的指著自己,問道:

“我閒著沒事去東海乾什麼?”

如來佛祖面靜如水,聲音裡沒有大風大浪中淌過的疲憊,只是鏡湖般平靜無瀾,一臉認真的說道:

“我有一道法身死在了那兒。”

“你法身死了關我什麼事?!”彌勒佛頓時炸毛了,恨不得跳將起來給如來佛祖一逼鬥,“你缺了一道,自己去看便是,怎麼還坑我?”

彌勒佛巴不得如來佛祖入滅——如來佛祖是當世紅陽,紅陽劫苦,眾生沉淪五濁苦海,就連仙佛也不能免俗,落入人情世故。

只有如來佛祖入滅,他這個未來佛祖才能成為現在佛祖,開立白陽劫,統帥五方五色大世界,而非像現在一樣只能龜縮在弟子藥師佛的東方清淨琉璃大世界裡。

換而言之,他是個從誕生起就不知當了多少年的太子。

這合理嗎?

這合適嗎?!

如來佛祖面揚輕笑:“我覺得很合適。”

不管彌勒佛一下子沉的像是死屍般的面容,如來佛祖解釋道:“大日如來雖然同樣是佛陀果位,但只是我的法身之一,若我出馬,便是為己徇私,假公濟私。”

“但若是你出面,便是為了佛門做事,調查一尊有佛陀果位的真佛入滅的原因。”

“這對你的威望有好處。”

“你騙鬼呢?”彌勒佛冷笑道:“我憑什麼要為了你的法身,去招惹一個跟我沒什麼關係的兇人?”

彌勒佛不止不聽如來佛祖的鬼話,更是取出金鐃,反過來威脅如來佛祖道:“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啊。到時候他們知道你五行缺一,定要多生事端。”

如來佛祖作為靈山執掌者,自身的修煉當然是走公賬,而不是私照,對方想讓彌勒佛走這一趟,無非是將私事變成公事,將自己私下裡的個人損耗變成因公殉職,然後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再利用靈山的底蘊修補自身。

但不是誰都有資格走這一趟的。

彌勒佛祖作為未來佛祖,在身份地位、名譽形式上和如來佛祖是一個等級的,他出面相當於將眾人的怒火分薄到他身上,一位現在佛,一位未來佛都同意的事,其他人再鬧也沒什麼用。

但彌勒佛祖又不是蠢貨,怎麼可能會同意如來佛祖的要求?

花公家的錢,辦自己的事,這是靈山一大特色。

但怎麼樣花的合理,辦的明白才是最重要的。

彌勒佛對此不貪不佔,表示絕對不願意淌這趟渾水。

如來佛祖面上沉靜如水,心中也知空口白牙不可能讓彌勒佛心甘情願的給自己定性,所以他袖袍一甩,五指間極樂佛國一通哀嚎,一枚散發著五行寶光的靈丹從他的掌心中飄出。

“大五行極樂神丹,其內有香火佛念纏繞,非我佛門中人服用會受到香火佛唸的影響,選擇皈依。”

如來佛祖將神丹遞給彌勒佛。

語氣平靜道:“這是你跑一趟的酬勞,若是查清楚了原委,我可以做主,讓你在西行路上多收一份功德傍身。”

“成交!”

彌勒佛收了神丹,得了面子,得了未來西行路上一劫的功德,得了裡子,自然是樂呵呵的去辦事。

“說吧,去東海找什麼人,做什麼事?”

“找一隻天生地養的猴子,他是我佛門的天生護法,我本欲將他收入門下,但如今卻失了他的蹤影。

我那法身便是去東海尋找他的時候消失入滅。”

彌勒佛摸了摸下巴,“行,我去東海轉轉,看是哪家大能落了子,想要藉此影響西遊大計。”

如來佛祖面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是極,是極。”

對方殺他法身事小,想要破壞西遊大計才是真!

私事成功變成了公事。

二位佛祖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

……

卻說靈臺方寸山上,斜月三星洞裡。

魏武寶相莊嚴的盤坐在床榻,有女在方寸之間翩翩起舞,身影騰挪上下間,清歌妙影如天鵝翩翩。

此女非是哪家大能,而是當年被梵清惠親手幫魏武入了江湖的師妃暄。

一式滅佛大光相、大宏願讓魏武回想起了在大唐雙龍傳時期的事情,索性便回味一下過去。

也就是師妃暄這些年一直在百花城裡(仙劍世界)潛心修佛,身上越發的聖潔,此時坐起蓮臺來,也是頗有章法,妙處無窮。

魏武摟著她的細腰輕笑:“多年不曾回來,今日倒是暢快了。”

師妃暄面如白玉不見豔紅,清冷的眼眸裡泛著一江春水,聲音平穩道:“你開心就好。”

“你不開心?剛才可是放浪形骸得緊,這褲子還沒提起來,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魏武瞧著她如此注重表面功夫,便伸手朝著她的胳肢窩撓了撓,“來,給爺笑一個。”

師妃暄剎那笑起,宛如一念桃花開,驚人的魅力如同水光披散,像是一輪初升的太陽散發曦光,照亮洞府。

若無魏武,師妃暄只怕早已經是冢中枯骨,風乾了不少年,如今得以潛心修煉,不必擔心壽元的限制,她自然是清楚該如何做的。

魏武笑眯著眼,“懂事。”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師妃暄這些年修佛悟禪就悟出來一個字。

那就是“順”。

佛說逆來順受,忍辱方能負重前行,損己奉行,來世方有回報。

但是師妃暄未曾見過來世,只是今生前半生只覺得坎坷,尤其是鮮花著錦、烈火油烹滅佛之時,她只覺得天都塌了。

如今回首再看過去,卻也是風平浪靜,過目塵埃罷了。

歲月如刀斬不平,世事隨心盡如意。

師妃暄從中得悟,只要忍住,順從,那便能得道。

誰敢說她現在不是真仙子?

只是這是她自己的道(自我安慰),不足為外人道也。

魏武和師妃暄回憶了一下過去後,便重新收拾起心思,起身來到了練功房。

靈臺方寸山雖然是虛幻地,但裡面的人在魏武的念頭下也是真實不虛的人,正在勤勤懇懇的修行。

表演給孫悟空看。

孫悟空看的是抓耳撓腮,不知如何入門。

有心去問,卻看師兄弟們個個都在修煉,他自是不敢打攪。

等瞧見魏武來了,面上露出喜色,趕緊迎上前恭敬道:“師父。”

“你這猢猻,不好生修煉,在這裡候著做甚?”

魏武笑著拂塵輕甩,掃去了孫悟空身上的塵埃。

孫悟空左瞧右看,只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嘿嘿笑道:“師父容我賣個慘,我本是天生地養一石胎,出世後便和洞府中的猴兒廝混耍鬧,就連在海上也是大風大浪,從未有一刻靜過。”

“師父你讓我安心坐在這裡參禪悟道,那我可做不來。”

孫悟空搖了搖頭,兩手抱拳搖了搖,“師父就可憐可憐我,再重傳我一門道法吧。”

“你這猢猻靜不下心來,再傳你千門百家之法,也是枉然。”魏武故作惱怒地在孫悟空額頭上打了一拂塵,但又嘆氣說道:

“罷了,誰叫你是我徒弟!”

“你既然不喜靜,那我便傳你一門動功。”

“哦?師父,何謂動功?”孫悟空本就皮實的很,更別說魏武也沒用力,因此他也是嘿嘿一笑,轉而關心起了功法。

魏武擺出一副道貌岸然……有道高真的模樣,開口胡謅道:“天下修行路分動靜陰陽,參禪悟道靜心修行是對天地大道的感悟,或枯坐數十載,一念天地寬,偶有所得,便偶有精進。”

“如此可能長生?”孫悟空好奇地問道。

魏武哈哈笑道:“天下九成九的修士都是修煉靜道,你說能不能得長生?”

“那應該是能的,”孫悟空點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旋即猢猻臉上又為難起來,“只是弟子實在靜不下心來,怕是悟不得什麼東西。”

“你看,又急。”

魏武又在孫悟空額頭上掃了一拂塵,輕笑著說道:“為師這不是還沒說另一門修行法?”

“此法要去紅塵中參悟紅塵百態永珍,感悟生靈,靠著遊歷增長見識,靠著活動鍛鍊體魄,用雙眼看道理,用拳腳講道理。”

“哦?這個適合弟子,只是這法子能夠長生?”

“若不能長生,你哪來的時間去體悟人生百態,世事永珍?如何要學?”

“要學要學!”

孫悟空一聽能夠長生,面上頓時露出激動,一雙猢猻眼睛都眯了起來,嘿嘿笑道:“弟子求仙問道就是為了長生,師父既然有法門,還請傳給弟子。”

“你這猢猻真是心急!也罷,今日就傳你這份紅塵煉心之法,自由心猿、大方意馬,心猿意馬天生無拘無束,就該馳騁天地,恣意紅塵才是。”

魏武笑著傳下法門,然後說道:“你修煉日短,我便送你去一處小世界歷練,望你勿失本心。”

拂塵一甩,孫悟空便被送去了一處小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