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熱!

皮肉腐蝕,臟腑融化般的熱。

顧雲婉抽泣著想看懷裡的嬰孩,然而只抓到了一團空氣。

孩子呢?

阿離呢!

她勉強睜眼,恍惚看見朦朧的窗欞,泛著月色的紗紙。

屋內光線很暗,暗得無法辨認陳設,只能隱約辨認出寫滿了字的屏風,以及屏風後半掩的竹榻。

空氣中飄浮著嫋嫋檀香。

這是哪裡?

我不是被燒了嗎?

顧雲婉掙扎著爬起來,東倒西歪地走了兩步。

藉著朦朧的月光,她看見自己光滑纖細的雙手,沒有任何燒灼的痕跡。瑩潤的左手腕上,套著個雕鏤精緻的紅瑪瑙鑲金鐲子。

“……鐲子?”

顧雲婉搖了搖昏脹的腦袋。

不對,鐲子,鐲子。

這鐲子是阿孃給的,及笄那年從上京探親回陌玉,途中借宿清光寺,鐲子已經丟了。此後多年,再也無緣見到。

等等…….

清光寺?

顧雲婉猛地打了個激靈。

她扶住屏風,艱難辨認出上面的經文。

……伽藍內…..恣行…淫…..欲,或殺或害……如是…..等輩,當墮…無…..間地獄……

顧雲婉無法再看,轉過屏風,膝蓋一軟撲倒在榻。

她摸到了溫涼的身體。

顧雲婉腦子遲鈍,隔數息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摸什麼東西。

她猝然起身,不料眼花耳熱,四肢不聽使喚,竟又摔倒在陌生男子身上。這一摔,躺在榻上的男子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

“……滾開。”

聲音很好聽,鑽進顧雲婉耳道里,猶如沾了春水的羽毛,撓得她心口發癢。

所以這到底什麼情況呢?

重生還是夢呢?

還是一切都是夢?

侯府也沒有被滅門嗎?

阿孃和阿離也沒有死嗎?

自己也沒有被燒死嗎?

還是真的重生呢?

顧雲婉乾脆沒有再動。

她渾身都被汗打溼了,薄紗襦裙緊緊貼著腰身大腿。

奇怪的熱潮一波波湧上來,身體每一寸面板都叫囂著想要貼近身下的男子。

……..

不對,這怎麼和以前發生的一樣?

難道……

此時,顧雲婉終於回憶起這個場景。

三年前,她自上京城外祖母家歸返陌玉城路途遙遠,車隊便借宿在洛陽遠郊的清光寺。

也不知是誰要害她,在茶湯中灑了藥,又引她來這房間休息。

因屋內有男人,顧雲婉驚懼之下,撐著一絲清明爬窗而出,逃至院外而後跌落池塘。

鬧大了動靜,寺內僧人紛紛趕來救援。 顧雲婉安渡過劫難,然而腕上的鐲子不知何時遺落,再難尋回。

許是藥性未發且身體受涼,自那以後,每逢陰雨天氣,她都覺得骨節發寒。

現在,她又重溫了同樣的事件。

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燻著香的房間。同樣的地藏經屏風,與看不清面目、衣衫凌亂的男人。

是做夢?

還是重生?

顧雲婉分不清楚。

藥性越來越烈,她已經錯失了逃跑的時機。

想來人死不能復生,眼下這場景,大抵是她臨終前胡亂產生的幻覺。

既然是幻覺,那便不要再委屈自己。

她已經受夠委屈了。

顧雲婉伏在男子身上,毫無章法地摸索著。她解開了他本就單薄散亂的綾袍,手指摸到溫潤光潔的胸膛與勁窄的腰腹。

和擅長筆墨的李凌陽不同,此人肌理流暢,像是習武鍛體的僧人。

清光寺的確是有武僧的。

顧雲婉眨了眨潮溼的眼眸,褪下對方的褻褲。

…….

躺在榻上的男子抬起右手,似是想要遮擋一二。不料碰到顧雲婉柔嫩滾燙的臉頰,頓時蜷起手指,狼狽地摳住竹榻邊沿。

他整個身子都是緊繃的,從牙齒間擠出的聲音陰冷又掙扎。

“別碰我……滾出去……”

顧雲婉不滾。

她早已不清醒了,五臟六腑都彷彿被螞蟻啃噬。

顧雲婉迷迷糊糊的,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鬱氣來。

她本是侯府千金,從小嬌慣著長大,就算嫁給李凌陽,也沒經歷過看人眼色的日子。

如今做個夢,夢裡這不知美醜的男人,還要扮什麼貞潔烈夫麼?

“你真沒用。”

“不識好歹的廢物。”

溼熱的吐息噴在男子胸前。攜著挑釁的話語,如尖針刺入胸肺。

有什麼柔滑而冰涼的東西落了下來,搔弄著她的臉頰和脖頸。

顧雲婉隨手一抓,抓到了一縷長髮。

顧雲婉意識是糊塗的,卻也被這入侵的痛楚逼得顫聲尖叫。

她胡亂揪扯著對方的髮絲,指甲在他臂膀上又摳又掐,嘴裡嗚嗚咽咽的說不成完整的字句。

“疼……怎麼這麼疼……!”

顧雲婉哭得髮鬢都溼了,渾身時不時地發抖。

她被藥物折磨得哪裡都燙,哪裡都癢,

可是現在非常痛!原來不是做夢了!

是重生了!

……..

顧雲婉眼前晃過無數破碎的幻覺。

她在永無止境的巷道赤足奔跑。

她蜷縮在土堡裡,抱著哭泣的嬰孩,火油淋溼身體。

夏日炎炎,她憊懶地躺在榻上,李凌陽舀著冰沙哄她吃。

歡愛。死亡。親吻。擁抱。

謊言。真實。背棄。絕望。

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