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對自已有多重要,只有眼淚知道。

晚課的時光最是難熬。

望著他熟悉的背影,欒語的心總會不由自主地抽痛。

明明已經暗下決心,慢慢忘記他。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嘗試,不再讓他亂了自已的心緒。

可這該死的小班制,根本由不得她作出其他選擇。

她討厭他。

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背影,曾經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討厭。

倘若這世上真有隔空點物消失術,她絕對第一個就把他變走。

第一節晚課剛剛結束。

英語老師站在講臺上都還沒走,欒語就又一次急匆匆地衝出教室。

望著欒語落寞的身影,溫荔心裡彷彿堵了塊沉甸甸的石頭,特別不是滋味。

幾乎節節課都是這樣。

每次下課鈴聲剛一響起,不管老師走沒走,欒語永遠都是第一個走出教室的人。

溫荔身為欒語的同桌兼好友,又怎麼不清楚她內心有多難受。

喜歡很久的男孩如今對她愛搭不理,這事兒擱誰身上,心裡能好受!

不行,忍不了了。

趁著欒語這會兒在外面還沒回來,必須找那個王八蛋好好談一談。

溫荔怒氣衝衝地來到林寒面前,在林寒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咚”的一聲,一屁股坐在他前面一排空著的椅子上。

“誒,林寒,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林寒低頭看了看自已,故作輕鬆地回答,“我,不像嗎?”

林寒認得溫荔,彼此也算相熟,在他和欒語的關係尚未鬧僵之前,溫荔和欒語一直坐在他的後面。

“你像個屁你像,我看你就是一頭豬。”

“不,你連豬都不如,因為豬餓了還知道哼哼兩聲,可你呢,只知道一聲不吭。”

溫荔嘴不留情,對著林寒一頓痛罵,絲毫未給他留一點面子。

林寒冷笑了兩聲,後背緩緩靠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隨手把手中的筆往桌子上一扔。

“怎麼,你是來幫欒語出氣的?”

溫荔目光緊緊盯著林寒,滿臉的怒火和不滿。

“我是看不慣你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模樣,好嗎!怎麼,不是第一名就沒臉見人了是嗎?不是第一名,就不能和她說話了是嗎?”

溫荔以為林寒不再搭理欒語,定然是因為男生的自尊心在作祟,但其實她錯了,她壓根就不知道這裡面的實情。

“對啊,你現在知道了吧,我就是這種人。所以請你幫我轉告她,永遠都不要再理我這種人了,好吧。”

滿腔的苦澀快要從鼻腔溢位,林寒嘴角扯著一抹苦笑,強裝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行,放心,我會把你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帶到的。”

音落,溫荔起身將椅子向後用力一甩,隨即發出“哐當”一聲,接著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已座位上。

垃圾。

這樣的人也配欒語喜歡!

溫荔走後,林寒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心裡難過至極,整顆心就像是浸泡在了苦水裡。

如果有說明的必要,他又何嘗不想和欒語回到從前。

焦慮伴發性頭痛,當下幾乎就處於無解的狀態。

在沈城,李春燕和林建國帶著林寒,幾乎跑遍了當地所有知名的大醫院。

但醫生給出的建議如出一轍。

這種與心理相關的疾病,除了需要自我好好進行調節,配合吃藥治療之外,完全沒有其他有效的辦法。

說的直白一點,只能自救。

李春燕不死心,想著帶兒子再去京城的各大醫院看看,怎奈林寒態度堅決,打死也不肯去。

寒假放假的這段日子,林寒哪兒都沒去,天天窩在家裡放鬆自已,一心只盼著能讓自已的焦慮感有所緩解。

他並非不想理睬欒語。

他也絕非是因為欒語向郭濤告了密,就小肚雞腸地還在為此生氣。

即使她沒有告訴郭濤,後面他也已經打算主動向班主任交代實情的。

刻入骨子裡的喜歡,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只是,每當想到自已有可能參加不了中考,又或者參加了,可能大機率也考不上市一中了,他便不想和欒語走下去了。

焦慮伴發性頭痛就像一顆定時炸彈,說不準哪天就突然爆炸了。

既然做不到陪伴長久。

倒不如干脆果斷地退出,還她自由。

就算懷有遺憾,也要試著識趣成全。

所以沒辦法,他只得動真章。

為了將這場戲演得足夠逼真,讓欒語完完全全地相信,他先是摘掉了那條長期佩戴的手鍊,並且故意在欒語望向自已時,擼起兩個袖子。

緊接著,他又故意和許夢秋拉近距離。

許夢秋雖說和欒語關係匪淺,可面對自已喜歡的男孩丟擲橄欖枝,最終還是被自私奪去了理智。

再就是病情這塊,他就只對郭濤一人袒露了實情,甚至連唐學建這個好兄弟都隻字未提。

他擔心唐學建口無遮攔的性子,轉個身就把此事捅到欒語那兒去。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

內心備受折磨的欒語,終究相信了林寒距離自已越來越遠的這一事實。

而他也成功活成了自已討厭的樣子。

悠悠的上課鈴聲響起,欒語踩著點,匆匆從外面奔回至座位上。

餘光每次瞥見欒語,林寒的心裡就像刀割般地抽痛。

第二節晚課是語文。

語文老師一邊講解著上次摸底考的試卷,一邊在黑板上書寫板書。

溫荔偷瞄了語文老師一眼,在確定不會被老師抓包的情況下,果斷將一本掀開的筆記本推到了欒語眼前。

筆記本上有溫荔剛剛寫完的一行字。

“把他忘了吧,欒語,你值得更好的。”

欒語很納悶,她扭頭看向溫荔,實在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會提起這茬。

溫荔把本子拿回來,拿筆在上面又寫下一行字。

“你剛出去時,我找他聊了會兒。”

欒語頓悟,隨即拿過本子,趕忙抬筆在溫荔這行字的下面寫道,“你找他聊什麼?”

溫荔繃著笑,“沒聊什麼,就是看他不爽,幫你罵了他幾句。”

欒語的瞳孔瞪得提滾圓,心中先是一驚,緊接著感覺便有一股暖流汩汩湧過。

欲將心事付瑤琴。

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謝謝你,溫荔。”

欒語鄭重地寫下這幾個字,一筆一劃中都飽含著滿滿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