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唐學建，早上的事情，謝了。”
課間休息的短暫空當，欒語由衷地向唐學建表達了謝意，若非他雪中送炭，自已這一回準被老師責罰。
“誒，小事，小事。”
唐學建騎在長凳上，後背貼在牆面，食指尖轉著一顆橘色的籃球，時轉時停，其灑脫愜意的神態，簡直羨煞旁人。
“再說了，我家林寒都發話了，我不幫也不行啊！”
話落，他笑弧往上一揚，旋即露出一抹讓欒語如何也看不懂的笑意。
誰？
林寒？
我抄的是林寒的作業？
“不是，唐學建，你什麼意思啊？我抄的作業不是你的嗎，怎麼又扯到林寒那去了？
欒語的情緒瞬間變得有些不穩。
“不是，我逗你幹嘛？愛信不信！”
唐學建被欒語這麼一問，情緒也隨之出現了波動。
教室裡，同學們的嬉鬧聲此伏彼起。
長方形的講臺上，今天負責值日的一個女生，手持黑板擦，踮著腳尖，正在黑板上仔細地擦拭著。
“不是，你怎麼就不信呢？我剛不是說了嘛，真是林寒讓我抄完，然後再把作業遞給你！”
唐學建解釋得都快崩潰了，奈何欒語就是不信。
“證據呢？”
欒語薄唇輕啟，纖手立刻向前伸出。
“證據是吧，好，我這就找給你。”
在桌箱裡翻找了須臾，唐學建手裡多了一本田字格。
“給你，你自已看，我的字要是能寫他那麼好看，我媽得樂開花不可！實話給你說吧，他就是想還你個人情。”
欒語翻看田字格本的動作驀然一頓，微微抬頭，“人情？”
“開學那天我沒來，林寒是不是哭了？然後，你……”
唐學建話說到一半，看了看欒語，沒再言語，但他相信，欒語應該能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習慣就好了，他就這樣一人，噢，對了，千萬別跟他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我可就慘了。”
她怎麼可能把這件事情捅到林寒那裡？
她又不是傻瓜，就目前她和林寒的關係而言，遠沒有熟絡到可以隨時隨地聊天的程度，甚至連個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為了還人情是嗎？他倒挺會挑時機！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
這笑容很淡，很輕，或許連她自已都沒察覺。然而，深藏在心底的那份喜歡，又豈是想藏就能藏不住的。
不行，自已也得還他個人情才行！
正巧桌箱裡的袋子裡還有一些棗子。
這是韓丹今早出門的時候，特意在自家院子那棵大棗樹上摘來感謝欒語的。
至於其中緣由，欒語心裡自然清楚，無非就是因為昨天抄作業那檔子事兒。
韓丹家的棗子很甜，相較爺爺奶奶家後院那顆棗樹上所結的棗子，甜度更是勝出很多。
欒語當時只嚐了兩顆，後來便沒有再吃。
她心裡想著，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再把剩下的這些棗子拿出來，與幾姐妹一同品嚐。
可此刻，她不得不將這些棗子再多勻出一份。
她打算將其分成兩堆。
一堆送給林寒，一堆留給她們幾個。
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
鈴聲響起後，欒語尋了個理由，先將韓丹支開，而後獨自一人留在座位上，佯裝出一副埋頭苦學的姿態。
直至教室裡的同學們悉數離開，她才鬼鬼祟祟地來到林寒的座位前，將提前用紙包裹好的棗子，慢慢塞進他的桌箱裡面。
為求保險，她還在紙上還歪歪斜斜地寫了幾個大字，“謝謝你的作業！”
上節體育課簡直累到虛脫。
體育老師教了幾乎一節課的第八套廣播體操。
回到座位的瞬間，欒語似是被抽走所有的力氣，整個上半身往課桌上一伏，再也不想幹任何事情。
但唯有一事例外。
她的內心始終在期待，期待此刻自已在閉眼休憩的片刻，他的聲音能夠突然在耳畔輕柔響起。
“鈴……”
一陣鈴響打破沉寂。
她的期待並未成真。
可能他還沒看到吧，再等等。
“鈴……”
下午第三節課的下課鈴聲，悠悠響起。
不知他看到紙團沒有。
有沒有把紙團當垃圾扔掉。
若是他看到了棗子，有沒有在吃的時候，小小地想到一下我？
應該沒吧！
要不然，他到現在怎麼也沒回復我！
“鈴……”
下課鈴聲再一次清脆的鳴響。
但她依舊未能等來他的回眸一望。
哪怕是一張紙條，她也沒有盼到。
足足三節課的漫長等待，最終卻什麼也沒有等來。
一刻也不想再呆。
她匆匆背起書包，幾步橫穿過教室，從另一側過道快步走了出去。
回家吃完飯，欒語爬上廂房的房頂，悠然自得地晃著雙腿，一邊嚼著地瓜幹，一邊望著天邊的火燒雲發愣。
晚霞滿天，大片大片如同被染色的雲朵，不斷變化著形狀與顏色。
它們時而通體金黃，時而半紫半黃，時而紅彤似火，時而半灰半黑。
好想變成一朵雲。
因為做雲不會有許多煩心事。
即便遇到煩惱，也很容易解決。
大不了生個氣，變個身，下一場冷冷的冰雨，在大地上胡亂地拍。
我就是我，千變萬化的雲朵。
雨雪、冰雹、水蒸氣，不過只是我的不同形態而已。
遊山玩水，看萬里山河。
吟風弄月，瞰皓月繁星。
化身筋斗雲不再是夢，大不了再修行個五百年，等孫悟空從五指山下出來，陪唐僧去西天取個經。
可惜空想終歸是空想。
她不是雲，更變不成筋斗雲。
孫悟空一個筋頭，可以翻越十萬八千里，她一個跟頭，那不得摔得鼻青臉腫，四仰八叉。
躺在地上像個倒立的烏龜，對著空氣一頓蹬腿，嘴裡還不停地喊著，“help，help ”。
這場景，光想想都覺得滑稽。
你上學是為誰上？我當然為我自已啊！
但這回答卻又略顯矛盾。
既是為了自已，那為何沒有完成作業？
林寒可不是傻瓜。
糊弄了事與認真對待，他不會分辨不清。
爺爺說：撒謊不是好孩子。
奶奶說：撒謊沒有好果子吃。
欒語將這些話牢記於心。
正因如此，在那一刻，她才欲言又止。
不是有這樣一句話嗎，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
在該死的事實面前，選擇老老實實的閉口不言，有時候比用華麗的辭藻遮掩更有效果。
至少讓人以為你還有救，遠沒到那種不可救藥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