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

就像冬日的黑夜,總是比夏日的白天來的更早。

晚自習上課前五分鐘。

欒語來到三年一班的教室門口,神色略顯侷促,她隨口一叫,喊住了一個正要踏入教室的女同學。

“同學,能幫我叫下林寒嗎,謝謝。”欒語聲音急切。

女同學聞聲而立,隨即抬眸掃了一眼欒語,很快就消失在了欒語的視線中。

不多時,她面無表情地從教室走出,“他不在。”

“好,謝謝。”

欒語禮貌回謝,可心裡卻迅速被失落填滿。

鈴聲眼看就快響了,他居然還沒來,這可不像他一貫的作風。

隨後,欒語又在一班教室門口徘徊了一會兒,一直到鈴聲真正響起,她也沒有見到林寒的身影。

回到教室,心神不寧的欒語,就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人,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週日晚上的晚自習,偏偏只要求住校生和校外指定住宿點的學生參加。

下課之後再去一班瞅瞅,要是林寒依然沒在,自已就請假去住宿點找他。

倘若政教處的老師不準假,那麼自已就翻牆出去,愛咋咋地。

在班主任不來的情況下,有事想請假出去,只能去政教處找老師簽字。

可問題是,各個政教處的老師好像跟學生們有深仇大恨似的,一開口就是各種盤問,生怕你撒謊騙假,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響,心急火燎的欒語剛從教室裡跑出沒多遠,就在半道上撞見了許夢秋。

許夢秋步伐匆匆,神色看起來十分焦急,當看到欒語往自已這邊走時,她心裡立刻就明白了幾分。

許夢秋蹙眉,“你是去找林寒?”

“恩。”

欒語隨口應了一聲,“你幹嘛去?”

“我來找你啊。”

“找我?”欒語的瞳孔瞬間放大。

“恩,林寒今晚上沒來,所以我來問問,下午你有沒有看到他,中午王圓圓和我說,她早上看到你們一起走的。

許夢秋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了整段話。

欒語搖了搖頭,接著把中午自已和林寒一起吃飯的事情也同許夢秋細細講述了一遍,只是有意略過了中間兩人吵架的那部分。

“那怎麼回事,按說他這樣的好好學生,不會無緣無故不來才對。”

許夢秋絞盡腦汁想了一圈,也沒想明白林寒究竟為何沒來上晚自習。

“可能是他自已不想來吧。”

欒語輕聲嘀咕了一句,聲音微弱得彷彿只有自已才能聽見。

“那我先回班了,如果他來了,我再告訴你。”

說完,許夢秋一個轉身就離開了,只剩欒語孤零零地杵在原地。

空曠的教室前面,不時有同學從欒語身邊經過。

夜色如墨,牆邊幾盞昏黃的夜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將欒語孤獨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

顧不上多想,欒語悄悄來到學校後面的一面牆邊,打算從此處翻牆而出。

奈何她接連嘗試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沒能爬上去。

學校的牆不止高,上面還固定著尖尖的鐵絲網,就像在電影中看過的監獄外圍的圍牆,將學校圍得嚴嚴實實。

眼看翻牆無望。

欒語呆呆地立在牆下,苦想了半天,一個新點子瞬間在腦海中浮現。

她急忙回到教室,徑直走到了路曉南旁邊,隨後坐了下來。

“路曉南,能不能幫個忙?”

欒語雙手撐在椅子兩側,歪頭看向路曉南的目光殷切真誠。

路曉南對欒語的突然到來極為驚訝。

以往,路曉南和欒語的接觸並不多。

但自從有了溫荔的加入,路曉南和欒語也算半個朋友。

“什麼忙,你說。”

路曉南說話一副大哥的口吻,彷彿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難住他。

欒語微微側身,咬了咬嘴唇,猶豫再三,還是將請求緩緩說了出來。

“幫我弄張請假條。”她垂著頭,壓低聲音在路曉南耳邊輕語道。

路曉南瞳孔瞬間增大,他神色緊張,連忙望了望四周,在確定無人聽見以後,這才小聲回覆欒語。

“嚇死我了你,你弄這個幹嘛?”

欒語理解路曉南為何有如此大的反應。

模仿班主任簽名這事,擱在古代,那可稱得上是殺頭的大罪。

別說他怕,她自已也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林寒晚上沒來這事,今天她要是沒弄明白,她一晚上都會睡得著覺。

欒語向路曉交底,“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放心吧,如果讓康衛民知道了,我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這不是供不供出來的事,你要真出點啥事,回頭溫荔該找我算賬了。”路曉南面色擔憂。

他人倒不傻,這個時候,居然還知道把溫荔搬出來當擋箭牌。

不過路曉南不知道的是,他會弄假假條這事,還是溫荔跟自已說的呢。

欒語嘴角下撇,面露苦澀,“可我真的想出去,要不是翻牆翻不出去,我真的不想過來找你的。”

路曉南猶豫不決,內心糾結到底該不該幫欒語這個忙。

欒語聲音幾乎帶著哭腔,眸光中盈滿了哀求,“求求你了,路曉南,就這一次,好不好?”

“好,不過就這一次。”路曉南目光凌厲,認真叮囑道。

一向心軟的路曉南,終究還是沒能堅守住自已鐵石心腸的“底線”。

要不是擔心事情敗露,害怕欒語會遭到康衛民的批評,他恐怕早就答應了。

一張假的請假條又算得了什麼呢?

倘若欒語有所求,哪怕是赴湯蹈火,他也定會在所不辭。

兩分鐘後,欒語拿著路曉南弄好的請假條,戰戰兢兢地走向學校門口旁邊的門衛室。

門衛老大爺一見遞過來的請假條,忙不迭地戴上自已那副老花鏡,仔仔細細看了看右下角的簽名。

看好之後,老大爺隨手將這張請假條夾到一疊請假條上,這才拖著一瘸一拐的步子,開啟大門將欒語放了出去。

欒語長舒了一口氣。

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暫時落地。

千萬別以為門衛好糊弄。

學校各個班主任的簽名長什麼樣,老大爺只需一眼就能辨認出真假。

路曉南也是仗著自已有張廢掉的請假條,否則,就算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絕不敢這樣明目張膽。

學校門口距離街口不過一百多米的距離。

若是在白天,那還好說,隨便怎麼走都能輕鬆找到街口的路。

可一旦到了晚上,整條路就變得黑漆漆的,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前行。

最最令人恐懼的是,街口往裡五米的地方居然有個棺材鋪。

白天人多的時候,來來往往,倒不覺得有什麼。

但此時此刻,欒語一個人走在這樣的夜路上時,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發毛。

再加上冬天風大,動不動就刮來一股妖風,偶爾還會傳來一聲貓叫,自已就先把自已嚇個半死。

恐懼的氣氛籠罩著全身。

一路上,欒語屏著呼吸,直到遠遠望見街口一盞盞朦朧的燈光,心裡才算有了底。

沿著街口一路向前,隨後右拐進一個衚衕,再前行三十米,欒語終於望見了林寒所住的住宿點。

住宿點的大門大開,欒語一眼就能望見院子裡的情況。

兩個屋子黑黝黝一片,顯然無人在內。

倒是廚房的燈光大亮,隱約有人坐在桌旁。

欒語立在大門口,踟躕了許久,始終沒敢邁進那道門。

就這麼不打招呼地衝進廚房,倘若正好撞見的是林寒倒也罷了,可萬一不是,那自已該怎麼化解這種尷尬的場面。

算了,不管了,來都來了,隨機應變吧。

她鼓起勇氣走進院內,接著踩著臺階,片刻就來到了廚房門口。

抬眸望向廚房的那一刻。

欒語第一次被少年認真學習的一幕給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