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究竟是因為心虛,還是懼怕林寒向學校告發自已,反正樊耀東一次性請了好些天的假。

康衛民對此也不懷疑,他心裡巴不得樊耀東這樣的壞學生整天窩在家裡。

至於林寒那邊,同樣沒有將此事的真相透露出去,他對外謊稱,自已只是不小心被東西磕到。

只不過唐學建壓根不信,一直纏著林寒不停追問,他始終覺得這裡面有貓膩。

隔天中午午休,欒語避開楚巧她們,獨自一人跑到大門市的二層,買了一頂黑色帶網眼的鴨舌帽。

她打算把這頂帽子送給林寒,並親手將它戴在他的頭上。

如此一來,他就不用擔心風會吹到傷口,也不會再有別人看到頭頂貼著的白色紗布而問東問西了。

下午第一節課剛結束,欒語一把抓起桌箱裡的黑色塑膠袋,迫不及待地就跑了出去。

溫荔望著欒語急匆匆的身影,心裡不禁暗自思忖,“跑這麼急,這到底是去哪裡?”

三年一班門口,等待林寒出現的欒語將手中的黑色塑膠袋藏到了背後,一顆心彷彿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小兔,怦怦直跳。

就在前一秒,她急切地叫住三年一班的一名男同學,讓他幫忙叫一下林寒。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欒語的目光卻始終注視著門口的區域。

不多時,林寒瘦高的身影終於出現,可就在欒語滿心歡喜地準備將背後的塑膠袋拿出來遞給林寒的瞬間,她臉上的笑容卻驟然凝固。

一頂白色的鴨舌帽,赫然戴在林寒的頭上,尺寸瞧著略小,可絲毫未掩住他與眾不同的外表。

“怎麼,這才一宿不見,就這麼著急看我來了?”林寒唇角上揚,表情欠兮兮地看向欒語。

“隨便你怎麼想。”

欒語嘴角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的頭怎麼樣了,感覺有沒有比昨天好一點。”

林寒揚手,隔著帽子,無意識地輕輕摸了摸受傷的部位,笑容燦爛,“沒事兒,放心好了,死不了的。”

“你的帽子是……”

欒語咬了咬牙,在心裡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緩緩伸出手指,指向了林寒頭上的帽子。

林寒挑眉,隨即將帽子摘了下來,放在手裡擺弄道,“你說這個啊,許夢秋的。”

欒語心底頓時發緊,背後攥著黑色塑膠袋的手指,不自覺地扣得更緊了。

“今天早上她拿給我的,她說怕傷口吹到風,本來我也不想戴的,但她說就當昨天幫你們解圍的謝意了,所以我……”

林寒解釋得很詳細,生怕漏掉一丁點細節,引起欒語不必要的誤會。

“那課間操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戴?”欒語又問。

林寒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能說我忘了嗎?”

他哪裡是真忘了,他分明是怕欒語看到,一旦知道事實後,心裡會不開心罷了。

“挺好的,這顏色挺配你的,好看。”

欒語努力擠出一個莞爾的笑容,口是心非的應道,“行了,沒別的事了,你回班吧,我也回了。”

說完,欒語緩緩抬起腳步,目光膠著在林寒身上,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走,直到確定林寒進了門,她才立刻回過身,心情低落地走回了自已的班級。

可欒語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剛剛回過身的那一刻,林寒忽地從門內探出頭,正好瞥見了她一直藏在背後的塑膠袋。

回到班級,欒語把手上拿著的東西往桌箱裡一扔,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悶悶不樂。

不知為何,她就是心裡難受。

尤其是在聽到那頂帽子是許夢秋拿給林寒戴的時候。

可許夢秋又有什麼錯?她不過是在盡一個朋友應該盡的義務。

明明許夢秋都和自已說了,林寒只是把她當朋友,自已還在這兒酸個什麼勁兒。

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麼自私。

她會自私到林寒只能跟她說話,自私到林寒只能和她難耍,自私到誰和林寒玩耍她就討厭人家。

當林寒說他頭上戴的是許夢秋的帽子時,她多想立刻撲上去,一把摘掉那頂白色的帽子,接著霸氣側漏地說,“別人的帽子別瞎戴,戴我這個。”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已,她究竟是他的誰?是師徒?是朋友?還是哥們?連她自已都不知道該如何定義!

下午第三節是體育課。

體育老師讓同學們繞著操場跑了兩圈之後,便大手一揮,讓大家自由活動了。

欒語本來打算回教室刷題,但架不住溫荔的軟磨硬泡,非要讓她陪著來操場邊上看球。

紅色地磚鋪就的籃球場上,路曉南和幾個男同學正打得熱火朝天。

別說,身高一米七五的路曉南打起籃球來,身形還挺飄逸。

只見他左右手熟練地運著球,眼睛瞄著防守人的位置,趁其不備,突然一個加速就過了防守人,隨後在另一個防守人匆忙補位之前,抬手就是一投。

手中飛出的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唰”的一聲,直接精準無誤地掉進了籃筐裡。

“好球。”

短髮男生眼睛瞪得溜圓,忍不住大聲讚歎,“可以啊,路曉南,球技見長啊。”

路曉南面無表情,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坐在遠處臺階上的方向。

“看什麼那,路曉南。”

短髮男生順著路曉南的目光看過去,當即一臉壞笑,“怎麼,你喜歡人家欒語啊。”

“要你管!”

路曉難面色一沉,語氣冷漠至極,“沒意思,不打了。”

“誒,欒語,路曉南他打球怎麼可以這麼好看!”溫荔興奮得滿臉通紅,搖著欒語的雙手像失控的搖桿,一副犯了花痴的模樣。

欒語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被溫荔搖散架了,“行啦,荔枝小姐,咱別搖了,再搖我真要去見閻王了。”

溫荔意識到自已失態了,於是馬上鬆開手,垂眸道起歉來,“不好意思,欒語,我剛太激動了。”

欒語嘴角含笑,“沒事兒,理解。”

理,解,才,怪!

她不明白,溫荔怎麼突然就對路曉南感興趣了,平日裡,壓根就沒見這兩人有啥異常的舉動啊。

“欒語。”

溫荔的聲音輕若蚊蠅,目光落在欒語的瞳仁中,神情似是格外認真,“你是不是喜歡一班的林寒?”

“你聽誰說的?”

欒語面色陡然一怔,言辭含糊不清。

“這不是公開的秘密嗎?”

溫荔的回答乾脆利落,眼神中透著篤定。

公開?什麼時候公開的?她怎麼一點不知道!

欒語眼睫毛微微顫了顫,目光落在自已絞著衣角的手指上,卻不知該如何回應。

溫荔見欒語不想挑明,便又大費口舌地分析道,“你沒來咱班之前,我多少也聽過林寒的一些事情,但從未聽過他對一個女孩子這樣上心。”

“他可以當著老師的面,說你是他徒弟;他可以當著你情敵的面給你送筆記;他可以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惜冒著頭破血流的危險,也要幫你出氣。”

“這樣有擔當又有安全感的男生,反正我是沒見過,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但我覺得,這應該就是喜歡。”溫荔的話語中滿是感慨。

“是嗎?”唇角喃喃道,擠出一抹苦笑。

“當然!”

溫荔斬釘截鐵地應道,“只有真正喜歡一個人,對方才會心甘情願的幫你做這做那,不懼危險,不懼閒言,一往無前。”

“下午我看到你拿著袋子匆匆出去,又很快拎著袋子回來,那一刻我就猜到了,你肯定喜歡林寒。”

“為什麼這麼說?”欒語側過頭,右手託著腮,凝視著面前長相乖巧的女孩。

她很疑惑,卻又很期待溫荔的答案,明明所有人都緘口不言,溫荔究竟是如何看出來的。

溫荔嚥了咽口水,臉上露出一副什麼都逃不過她的眼睛的表情,“袋子裡裝的是帽子吧,林寒腦袋受傷了是吧。”

“你怎麼知道?”欒語情緒激動,不打自招。

溫荔掩嘴偷笑,“帽子輪廓我總認得吧,你以為套個黑色塑膠袋,別人就看不出來了,再加上課間操的時候,我看見林寒頭上貼著的紗布了。”

“厲害!”欒語感嘆道。

在欒語看來,溫荔就像一個小小的偵探,總能從細微之處發現線索,抽絲剝繭地推斷出事情的真相。

溫荔開心地揚起眉梢,眸光中閃爍著靈動的光芒,一臉俏皮地對欒語說,“所以你就承認了吧,你的一舉一動,無不證明著你對林寒的喜歡,我才不信你不知道。”

西斜的太陽倏的一下躲進了雲層裡,它羞澀的模樣,像極了欒語方才遮遮掩掩,不好明說的樣子。

溫荔別有深意的一段話,如同一朵輕柔的羽毛,悠悠地飄落在欒語的心間。

她沒想到,長得好乖的溫荔,對於喜歡的理解竟然這麼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