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山南應道。
顧承將包袱都放在了地面上,隨即拔出刀,看了一眼,震驚道:“這不是你的佩刀嗎?”
“這是我的刀。不過今後,這把刀就是你的了。”韓山南對上顧承的眼睛。
“可,這是跟了你二十多年的刀,你就這麼給了我,那你以後用什麼?”顧承皺眉。
“你是傻子嗎?大營裡還缺一把刀嗎?”韓山南諷道。
“刀給了你,你收著就行,以後,你就是這把刀的主人。這刀跟了我二十幾年,上陣殺敵不計其數。刀刃之下,不知有多少亡魂。
記住,遇到不平事,刀可出鞘。遇到宵小亡命、流氓土匪之類,刀刃之下,不必留手。
希望你以後,拿著這把刀,可不要辱沒了它。”
顧承抽出刀刃,望向那銀光凜凜的刃鋒,顧承笑了。
這把刀跟著韓山南二十多年,刀繡了韓山南都懶得磨。如今,他竟是為了交給自已,還親自將刀磨了一遍,確是有心。
“那我便收下了。”顧承收刀回鞘,隨後背在了身上。
“記得,以後在修行武道一事上,切記不可再追求速度。不然,遲早有一天會害了你。
但行大道,總是要感同身受,這一趟遠行,路上多多親近自然。以你現如今的武道來說,作用雖然不是很大,但總是對你有些好處。”韓山南糊里糊塗的說了一大堆,字字句句都是對顧承的交代。
韓山南溫和的口吻,倒是顧承第一回見,他許多回想要插嘴,卻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這樣的韓山南,尤與從前不同,他正如一個長輩,一個師長,來告誡他的孩子,以後的道路上,有很多兇險,自已不在身邊,你定要三思而行。
“好!”顧承點頭。
“盛京城那個地方,是咱盛國的都城,遍地皆是貴公子。你在西靖,可以囂張,可到了那兒,還是要把頭低下來一點,能不與人發生爭鬥,那便不要。
不要給自已帶來麻煩,武道一途,同輩人裡,我不敢保證,但比你強的,這世上不會超過二十個人。
可盛京城,龍虎之輩尤為過江小魚,多的不能再多。你可千萬不要在盛京放肆,明白嗎?”
“好!”
“去了盛京城,無論兵部是要給你一個什麼職位,都要努力的去做,不可和在西靖一樣,這裡有我慣著你,可那裡,沒有你相熟的人,你便不可跟以前一樣行事!”
“好!”
“還有最後一件,孃的,欠我三千兩銀子記得還我!”韓山南聲音突然抬高了一些,震的顧承身子激靈了一下。
顧承上一回從韓山南那裡借了三千兩,為贖回阿羽,至今未歸還。顧承被林樾下蠱,重傷後,從盛源錢莊得到了五千兩賠償的銀子,顧承一分沒有給韓山南,都攢在了自已的小金庫裡。
自已這一回要走了,顧承只拿了五百兩銀子,其餘皆是留給了阿羽,留給她開胭脂鋪子,留給她生活。
這倒是讓韓山南急了起來,盛源錢莊原原本本給了一萬兩銀子賠償,韓山南中飽私囊了一半,這時候還要問顧承要銀子,著實有些不地道。
可誰讓顧承不知道這一回事呢?也算是他倒黴,有這麼一個好上司,好長輩。
“知道了,說的那麼大聲,震的我耳膜都要破了。不就三千兩銀子,下一次回來,定然還你!”顧承撇嘴道。
韓山南見他捂耳朵的模樣,突然笑了出來。
紫嫣上前,推開了韓山南,握住了顧承的手,回頭側眼白了韓山南一下,說道:“別理那個沒良心,他就是欠收拾了,”
紫嫣將幾張銀票遞到了顧承的手中,握緊了些,“這些,你拿著!”
顧承攤開手,眼見十張一百兩的銀票,瞪直了眼睛,隨後將銀票又推了回去,連忙搖頭道:“紫姨,這些我不能要,您攢多久能攢出來一千兩銀子啊!”
紫嫣豎指,“噓!”她開顏笑了出來,敲了敲顧承的腦門,“傻小子,這些自然不是我一個人的。”紫嫣撇了撇頭,“還有那一位的!”
聞言,顧承朝著老韓那兒看了過去,後者側過身子,撇開了顧承遞過來的眼神。
“好好收著,這一路遠去千里,用錢的地方多著。而且盛京城不比咱們這兒小地方,寸土寸金的,花銷不知要高出多少。
你拿著這些,姨也好放心!”
顧承不再拒絕,將銀票放進了衣袖中,“好!”
“真乖!”紫嫣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心想著:如果老韓當年跟自已生了一個孩子,興許就跟顧承一樣大了吧。
“你也算是紫姨看著長大的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長的越發俊俏了,比老韓當年不知要好了多少。你放心,姨知道你在西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羽。老韓也跟我說了,反正如今個,我也不在萬花樓活計了,日後便直接搬到你家裡去,有紫姨幫你照顧阿羽,你大可放心走就是。”紫嫣柔聲細語。
“還是紫姨瞭解我,多謝紫姨了!”顧承笑道。
“咱們娘倆之間,不需要謝!”說罷,紫嫣退了兩步,走到了韓山南的身旁,背對著顧承,將頭埋了下去。
陸爺將馬牽了過來,上前說道:“這匹馬,我養了五年,腿腳很好,日行不說千里,三四百里的腳程還是有的,你這一去,就是千里外的盛京,有一匹好馬跟著,總是好一些的。將軍讓我給你找一匹馬,不管優劣,能夠你到盛京就行。
老夫可不答應,要選,老夫也得給你找一匹好馬,總不能在外丟了面子。”
陸爺將韁繩遞給了顧承,“以後,好好待它!”
對於一個半生都在以養馬為樂的陸爺,竟是能夠給顧承選來一匹好馬,也是他對顧承,對這個後輩,最大的好了。
那些個戰馬,在戰爭結束之後,陸爺眼望著一匹匹受傷的馬兒,還想到有很多再也回不來的馬兒,便會傷心許久。每一回,他都是叱罵韓山南一頓。
顧承點頭應道:“好!”
顧承將放在地面上的包袱,一個個綁在馬背上,阿羽見狀,也過來幫忙。
不一會兒,東西已經全部裝完了,“阿羽,以後哥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已!”顧承再一次,囑咐了他從昨日不知說了多少遍的一句話。
“我知道的。”阿羽笑著回道,臉上沒有露出一絲不開心。“哥,我們的胭脂鋪子馬上就開門了做生意了。
等到我生意做紅火了,有錢了,我便繼續開下一家店鋪。以此,將我們的胭脂鋪越做越大,開遍盛國的大江南北,你說好不好?”
“好好好!那哥哥就等著你的好訊息,等著你將生意越做越大!”顧承抬頭,像往常一樣,揉著阿羽的腦袋,只是這一次,久了一些,力氣大了一些。
“哥,你弄疼我了!”阿羽輕聲道。
“嗯......那哥,放手!”顧承漆黑如墨的眼神中,竟是比從前明亮了許多。
“時辰差不多了,要是再不走的話,待到太陽落山,今日可就走不了了!”韓山南打破了兄妹二人的溫情時刻,出聲提醒道。
“知道了!”顧承笑道。
靠在韓山南身旁的紫嫣,似是不滿他這一行為,狠狠的掐了他一把。然而,韓山南並無以往那般,上躥下跳,只是站在原地,就那麼受著身體上的疼痛。
顧承將背上的兩把刀,一把自已,一把韓山南送給自已的,一起放到了馬背上。隨後,回過頭,朝著面前的三位長輩,深深彎下了腰,拱手行了一禮。
顧承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便要翻身上馬。
“哥!”阿羽忽然喊了一聲,隨即再次跑上前去,撲到了顧承的懷中。
”阿羽!”顧承輕輕的喚了一聲,阿羽沒有回應,她也不說話,就那麼擁著顧承,久久沒有放開手。
阿羽的眼睛,一如從前,清澈明亮,璀璨耀眼,只是微微紅了一些,卻毫不起眼。
總是要走的。
阿羽終是放開了手,隨後將自已常年攜帶的一隻耳墜放在了顧承的手中。
“哥,這東西,我只能給你一個。”
“這不是你從小帶在身上的嗎?”
“這是保平安的,你要好好收著,千萬別丟了。以後還要還給我的。”阿羽說道。
兄妹之間,不必多說,顧承也沒有客氣,就直接將耳墜收了下來。
阿羽在顧承的面前,福了一禮,“珍重!”阿羽柔聲說道。
“嗯!”顧承點頭笑道。
“這一次,真的要走了!”顧承轉過身去,翻身上了馬,拉起韁繩,徑直朝著東南的方向,駕馬離去。
顧承揮手告別,卻一下也不敢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
韓山南面色沉重,雙手揹負在身後,一動不動。
旁邊的紫嫣,已然淚珠欲滴,拿著錦帕捂嘴。
陸爺年紀大了,看過了太多生死離別,見此情景,並無太多悲傷之色。陸爺微微一笑,嘴裡唸叨著的,全是為那個少年祈福的話語。
阿羽看著顧承離去了背影,福禮作揖的動作,一直沒有收回,依舊是笑著,沒有露出半點傷心之色。
顧承縱馬加快了速度,遠離了城門口,背對著烈陽的照射,顧承的身影逐漸消失不見。
直到顧承的身影全部消失不見,阿羽再也繃不住心中的悲傷,身子一顫,跪倒在了地上,面朝著顧承離去的方向,嚎聲大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