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烈日耀耀曝曬到整個院子當中，躺在椅子上的顧承，等了又等。
午飯的時辰到了，府裡的下人們在進食之餘，順便也給顧承也送了一份。
顧承雙腿盤在椅子上，擱那兒慢慢的吃了起來。
這一頓飯吃完，稍許過後，院外傳來的聲音，終是讓顧承的等待沒有白費。顧承如釋重負的笑了出來，朝著小拱門處看了過去。
果然，支手揉著腰，面容蠟黃，一看便是氣色不濟的韓山南走了過來。
這一幕，顧承不知見過了多少回，雖不新鮮了，但顧客仍是忍不住的嘲笑了出來，“老韓，你又‘敗了’?”
韓山南撇了撇嘴，沒好氣的說道:“與你何干，你個小屁孩，懂啥。”
顧承搖搖頭，嘖道:“果然啊，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是不一定能‘贏’的。”
韓山南欠著身子，坐到了顧承一旁的椅子上，直接癱軟了下來。
顧承發覺，看這情形，今日怕是不能與韓山南切磋了。
“你這個樣子，應該也拔不了刀了。正好，你擱這躺著休息，我先回家燒火做飯去了。”顧承說道。
聞言，韓山南明瞭，幾日之前，自已提的要查驗顧承這些日子，王霸刀現如今，練的如何，“等會兒，打架是應該不能打了，但考教你的武藝，還是要的。況且，誰說就一定就要我出手。”
“你不親自來?”顧承疑惑，“難道是要給我找個對手打?”
“想什麼呢？你與我練的刀法，都是以多年修煉的王霸之氣為基礎，或是與旁人對戰，稍不注意，就會見血。尤其是你現在刀法未有大成的時候，我可不想找他人跟你打，到時候見了血，也不好。”韓山南起身，指了指一旁的那一棵，粗壯無比，至少有兩百年的槐樹，繼而說道:“就這棵樹了。他就是你的對手了。”
韓山南在顧承疑惑的眼神之中繼續說道:“不可以將樹砍斷，但刀刃要嵌入樹中，越深越好，你找一個你所能控制的最大的一個度，朝著它出一刀，就行了。”
“刀入樹中，樹不倒，就這麼簡單?”顧承自信問道。
“對，就這麼簡單。”韓山南迴道。
閒言少許，顧承起身，拔出身後的刀，朝老槐樹那處，走了過去，他面朝槐樹，微微笑了笑，隨即便單手，聚力一刀，便橫著斬了出去。
出刀的速度，如白虹貫日，手法簡潔明練，不拖泥帶水，刀從顧承提在手中之時，到了刀嵌入樹中，不過一瞬之間。
刀刃處鋒利無比，顧承一刀下去，力量積聚之大，一眼便可瞧出來，那刀刃處嵌入槐樹中脊處，再朝著裡面多三指之處，便停了下來，槐樹未倒，刀也嵌在了裡面。
“可以了!”韓山南在他身後說道。
反觀顧承，還有些失望，雖然刀刃再入槐樹中兩指，便可能要倒塌下來，顧承這一刀，已是相當不錯，但顧承仍是有些不滿意的搖了搖頭，隨後走了回去。
韓山南仍是在觀看著那棵老槐樹，眼睛不離左右，自顧承來回，一眼未曾看他，但嘴上微笑，卻很是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相比我當年練刀的時候，你這幾年的進步確實很快!”韓山南夸人便是夸人，毫不做作，不會虛情假意的說些場面話，這也是他為何在西靖，可以和平民百姓待在一起，聊著家常瑣碎。
“王霸之氣的內功底子，打的尤為牢固，對於出刀的速度、氣勁的把控，也是十分準確。原本，在我當年遇到你的時候，我那時觀你體內的氣海雪山，你的先天之氣，猶如浩瀚江河之中的一條稀疏小溪流，蜿蜒曲折，在體內四處流散，最終只出不進。這可能是因為你小時候有些營養不良，所以身子沒養好所造成的。那時我還擔心，即使是我親手教習，卻可能因為身體上的欠妥，導致你在武道之上，很難有所作為。”韓山南起身，扶直了腰桿，來回徘徊道。
“不過，這些年來，你給我帶來的驚喜，真是越來越多了。你一定不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有天賦的那一個，但定然是最為努力的那一個!”
是啊，顧承十三歲習武，不出一月，便敢獨自前往草原，與高了他兩頭、體型健壯，氣勁豪邁的胡人搏命，這是一種愚蠢，卻何嘗不是一種勇氣。
雖然當時顧承被打了個半死，若不是韓山南及時趕到了草原，尋到了瀕死的顧承，怕是顧承早已不在了這人世間。
顧承習武，一是為了殺胡人，取頭顱換銀子，去給妹妹贖身，救贖當年犯錯的自已。二是不想再與小時候一般，因為自已家中沒有一個成年的男人，顧承母子便時常被欺辱、騷擾，備受他人唾罵，這是顧承心中難以割捨的一種痛。三來，便是因其被韓山南帶往西靖大營，親授武學，以自家子侄相待，顧承不願讓他失望。
“五年的時間，真是快啊!。”韓山南迴到顧承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意不止。
顧承也是如他一般，微微淺笑。顧承正想要謙虛一下，說話的時候，便聽著韓山南繼續說道:“先前，該誇的，已經誇完了。這時候，我就要說說在你的武道路上，你做的不好的地方!”
韓山南的笑容緩緩消失，面色逐漸趨於平靜，顧承臉上的微笑也凝結在了原地。
“王霸之氣的內功基底，你打的的確很結實。這些年來潛心研練，也確是小有所成，可你始終為了快，忽略了王霸之氣原本蘊含其中的東西。”
“王霸之氣為何叫為王霸之氣?”韓山南的聲音提高了一些，“王者，霸氣之氣。習此功者，若是沒有足以讓人見到，便可虎軀一震的氣魄，沒有蕩魂攝魄的撼人寰宇，即使習得功法，也只是有其形，未有其魂。”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畢竟你從未離開過這西靖城的方寸之地，去外遠遊過。涉世仍是未深，待到你日後，遨遊江湖一番，那時回過頭來，或許能夠理解，王霸之氣，不止是埋頭苦練，聚雜以繁多。而是要將內心的空虛補全，要將心頭中的那一處空蕩，盡數填滿。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韓山南一言下來，顧承似懂非懂，看著韓山南好不容易有一回認真模樣的眼神，顧承正色的點了點頭，“我現在雖然不明白，可就像老韓你說的那樣，待到我以後，行萬里路，出萬刀，遨遊江湖之間，經歷世間人心險惡，苦得人間行果之後，才可真正體會到王霸之氣的魂!”
韓山南仰頭朝天，灑然長笑，“孺子可教也!”
